一
　　 一陣寒風(fēng)吹散了王志身上的熱氣，他連打幾個噴嚏。他裹緊大衣準(zhǔn)備到幾個要道口巡視，這個點(diǎn)的路口行人車輛稀少，一位老人站在路口四處張望。
　　 王志看著紅燈跳成綠燈，在經(jīng)過老人身邊時，他告訴老人綠燈可以過馬路了，老人沒有動，只是不停地來回搓著手，他想老人可能在等家人，于是他過了馬路，前往下個路口。
　　 一個小時后，他回崗?fù)と¤€匙準(zhǔn)備下班，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昏暗的燈光下，老人抱著身子蹲在了地上。王志心里一緊，加快車速來到老人身邊。
　　 王志看著老人渾身打顫，脫下大衣給老人披上。風(fēng)吹散了老人的發(fā)髻，將一撮頭發(fā)搭在額前，王志想到了自己的養(yǎng)母。當(dāng)兵的第二年，養(yǎng)母永遠(yuǎn)地離開了他，要是養(yǎng)母還活著，應(yīng)該是老人這個年紀(jì)了，他嘆了口氣，伸手理了理老人的頭發(fā)。
　　 王志將老人帶回崗?fù)つ昧髓€匙，打車將老人帶回家。他將老人領(lǐng)進(jìn)屋，笑著對愛人解釋著：“這個……”
　　 “自從你穿上這身制服后，不知道帶回家多少這樣的老人。一次兩次就算了，沒想到你還上癮了?！庇诿利惥镏彀头鲋先巳バl(wèi)生間，王志看著愛人的背影笑笑。他知道愛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會把老人伺候好的。
　　 王志夫妻換著花樣給老人做可口的飯菜，給老人添置棉衣。
　　 老人在他們的照顧下，臉色有了笑容。
　　 于美麗給老人洗衣服的時候，在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張寫有手機(jī)號碼的小紙條。照著號碼打過幾次，一直處于關(guān)機(jī)狀態(tài)，王志請電視臺的朋友認(rèn)領(lǐng)啟事，一個月過去了，也沒人來將老人領(lǐng)走。
　　 于美麗突然接到單位出差的通知，這下怎么辦？愛人不在家了，王志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還有老人。
　　 于美麗讓王志將老人送派出所，王志搖搖頭。于美麗眼睛一亮說：“讓電視臺幫忙尋親，就說老人帶的玉手鐲價值不菲?！蓖踔拘πΓ@主意不錯。
　　 ?
　　 二
　　 尋親節(jié)目播出不到一個小時，王志的電話已經(jīng)被打爆了。上門認(rèn)領(lǐng)老人的一波陌生人都被王志識破了。
　　 有一位中年人讓王志沒有理由懷疑，他是個教師在山區(qū)支教，剛回來，愛人在家里哭，母親不見了。正巧電視上播放這節(jié)目，老人有玉手鐲，因?yàn)槟赣H沒有，他本不想來，但又不想放棄，就過來看看。
　　 王志聽了中年人的話，笑笑說，大哥，您母親有什么特征？中年人說，我母親有老年癡呆，但是她認(rèn)識我，如果你不信，將老人帶出來看她能不能認(rèn)出我。
　　 王志猶豫了片刻，給于美麗遞過去一個眼神。于美麗攙扶著老人走出房間，中年人見到老人就走上前：“媽，我是您的兒子--劉春，您認(rèn)識我的對吧？”老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劉春。
　　 “走吧，老人沒玉手鐲，那是我們編的，不要再演戲了?！蓖踔菊f。
　　 “沒有玉手鐲就更是我媽了，拜托了，她真是我媽，你不信，可以打這個電話問我妹妹?！眲⒋杭绷?，掏出手機(jī)給妹妹打電話。
　　 “打了也沒用，我憑什么信你，萬一你們是一伙的呢？”王志說。
　　 “哦，我要報(bào)警?！眲⒋杭绷?。
　　 “好啊，你報(bào)警，正好抓你?！蓖踔菊f。
　　 老人聽王志和劉春你一言他一語覺得有趣，盯著劉春看看，又搖搖頭。
　　 “你還是回去吧，他不是你媽?！庇诿利愓f著就要攙扶老人回房間。
　　 “等等，媽，您再看看，我是誰？”劉春追上前。
　　 于美麗從桌上拿了一盒餅干遞給老人，老人接過餅干，轉(zhuǎn)身喊：“兒子?！?br />　　 劉春開心地直奔老人說：“媽，您終于記得我了？”
　　 老人看劉春朝自己走來，身子往旁邊一閃，對著王志招手：“來，兒子，吃餅干?！?br />　　 劉春聽了老人的話放聲大哭：“媽，我才是您兒子，您怎么能不認(rèn)識我？”
　　 老人聽到劉春的哭聲，拿出一塊餅干遞給劉春：“兒子，不哭。”
　　 劉春破涕為笑，抱住老人說：“媽，您終于認(rèn)識我了？”
　　 “放開我，我要找兒子?！崩先藪昝搫⒋旱膽驯В踔咀呷?。
　　 “媽，我……”劉春看著老人的背影呆了。
　　 叮咚，這時門鈴響了，于美麗急忙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年輕女子，女子進(jìn)門就問：“哥，媽怎么在這。”
　　 “妹妹，你終于來了，可是媽不認(rèn)我，認(rèn)他?！眲⒋禾貏e委屈，妹妹是他的救星。
　　 “哥，你忘了，媽只有見到這個才會認(rèn)識人的嗎？”女子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全家福照片遞給劉春。
　　 劉春點(diǎn)點(diǎn)頭：“對，我怎么把它忘了。”說著拿著照片遞給老人。
　　 老人看到照片，微微愣了一下，搶過相片，笑著喃喃自語：“老頭子，大兒子，三丫頭。”轉(zhuǎn)而又輕輕抽泣著：“兒子，兒子不見了。”
　　
　　 三
　　 王志看了老人手里的全家福照片對劉春說：“去吧，你媽在等你?！眲⒋罕剂诉^去，跪在老人面前，泣不成聲：“媽，您沒事吧？對不起，兒子沒有照顧好您。
　　 老人的眼里有光閃過，王志將劉春扶到沙發(fā)上，老人挨著劉春坐下。
　　 “大哥，別激動，有話慢慢說。你看，大媽不是好好的嗎？”
　　 “真謝謝你，出門急沒帶多少現(xiàn)金，這點(diǎn)錢你先收下，改日再送來?！眲⒋簭陌锾统鰩讖埌僭f給王志。
　　 “別這樣，照顧老人是我的職責(zé)?！蓖踔炯泵趸厝?。
　　 劉春與王志互相推讓著，老人伸手來拿錢。劉春拉著老人的手，柔聲地說：“媽，這錢等會給你買吃的行嗎？”老人看著劉春，聽到吃的，臉上露出孩子般的笑。
　　 劉春說：“多年來，母親因?yàn)樗寄顑鹤右恢狈忾]自己的內(nèi)心，導(dǎo)致精神癡呆。”
　　 “思念兒子？你還有兄弟？”王志疑惑地看著劉春。
　　 “母親曾有一個比我小兩歲的兒子，那次母親帶著弟弟上街買菜，匆忙中弄丟了弟弟，母親萬分痛苦，找來了很多地方也沒找到弟弟。而那時，我的父母在一次工廠事故中雙雙去世，留下幼小的我孤苦無依。母親在電視上看到新聞，便開了多張證明，領(lǐng)養(yǎng)了我，將我接回家中。因?yàn)閬G了兒子的母親被家人抱怨，整天以淚洗面，最終帶著我離開了那個家?！?br />　　 “哦，原來是這樣？”王志心里一顫，他們是同命相連。想到這，他不禁握住劉春的手。
　　 “你有老人兒子的照片嗎？給我看看，我是交警見到的人多，我?guī)椭粢庖幌?，說不準(zhǔn)，哪天被我遇到了?！蓖踔拘χf。
　　 “有，這張照片是我母親的枕頭下發(fā)現(xiàn)的，后來我就一直隨身帶著，希望哪天能幫母親找到兒子?！眲⒋簭腻X包里掏出一張一寸的黑白照片。
　　 王志看著手中的照片呆了。
　　 于美麗卻笑了說：“王志，這不是在做夢吧？”
　　 王志說，他也有一張小時候的照片，不過是一張全家福，父親，母親，年幼的他，聽養(yǎng)母說那是在他褲兜里發(fā)現(xiàn)的，這張照片一直放在他們的床頭。
　　 于美麗拿來照片給劉春，劉春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母親枕頭下的黑白照片中的小男孩和王志全家福中的小男孩是同一個人，他狠掐了一把大腿，這是真的。他一把抱住老人痛哭：“媽，找到了，找到了?！?br />　　 而蒙圈了的王志，愣了幾秒后，也走過去，抱著老人直哭：“媽，您是我媽?！?br />　　 自從養(yǎng)母走后，王志就開始了尋親之路。但一直沒有然后蛛絲馬跡，他曾一度絕望，不知道生母到底在何方，現(xiàn)在生活怎樣了，是否健康？他做夢也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和母親相見，真是踏遍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
　　 劉春堅(jiān)持要帶走老人，他說，母親陪他長大，他要陪母親老去，王志有時間可以去陪陪母親，這次是愛人的疏忽才讓母親迷失了家，以后會倍加小心。
　　 王志說，母親是他日夜想念的人，終于遇到了，他不想放棄。母親生了他，他要養(yǎng)她。以前已經(jīng)給大哥添了太多麻煩了，現(xiàn)在該輪到自己照顧母親了。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爭著要老人。老人吃著于美麗遞給她的蘋果，一會看看你，一會看看他，劉春索性將老人扶起來說：“媽，我們回家。”
　　 王志急了，攔住他們，對老人說：“媽，這是您家，咱哪也不去?！?br />　　 于美麗將老人擁在懷里，對他們說：“哪有你們這樣做兒子的，這么大聲都嚇著媽了。你們都是媽的好兒子，既然以后我們是一家人，那輪流照顧咱媽，每家半年怎樣？”
　　 “半年？太久了?！眱扇水惪谕曊f。
　　 “太久？”于美麗瞪著兩人。
　　 “在他家住半年，我想媽了怎么辦？”王志說。
　　 “是的，我也會想媽的?！眲⒋翰桓适救?，生怕母親被王志搶走。
　　 “那就兩個月，怎樣？”于美麗明白他們的意思了。
　　 “那還差不多?！蓖踔鞠窈⒆影銖挠诿利悜牙铩皳尅边^母親。
　　 “不過，今天我得將母親帶回去?！眲⒋好φf，生怕王志不答應(yīng)。
　　 于美麗先表態(tài)：“同意，因?yàn)槲乙x家一段時間，王志沒時間照顧媽，辛苦你了大哥?！彼f完問王志：“對吧？”
　　 王志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卻什么沒說，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事后，王志對于美麗說，這次真的非常感謝你。
　　 于美麗說，感謝自己的善良吧，是它讓你一直堅(jiān)持收留迷路老人，才讓你遇見了咱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