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工地情結(jié)(散文)原創(chuàng)首發(fā)
2010年夏,自家嶄新的磚瓦房剛剛竣工,便將住了近兩年的倉房內(nèi)的家具統(tǒng)統(tǒng)搬進新屋。才住了一宿,還沒來得及好好體驗和享受,次日便同鄰村的坤,攜著行李遠赴遼寧省大連市金州區(qū)打工?;顑菏怯衫さ膭⒈斫懵?lián)系的,他表姐夫婦已伺候瓦匠多年,且家人小國夫婦也在那兒干挺長時間了,我倆便直奔他們而去。
一早乘6點的客車,到達鄭家屯站,再乘火車,風塵仆仆,當晚到達陌生城市金州。坤通過電話聯(lián)系具體地址,我們方來到某建筑工地,踏進空樓的第二層,用木板、草墊簡單搭了臥鋪,去附近超市買了幾袋方便面及暖壺、臉盆、牙具等日用品。后來,工人們結(jié)束一天的勞作,回到寢室。一個身材魁梧、四方大臉絡(luò)腮胡子的青年工長,與我們在燒烤店見了面,他顯得很大方地請我們吃了幾支擼串兒,各自喝了瓶啤酒,之后回到樓里休息。次日見到劉姐夫婦及小國小霞,開始了第一天的工地勞作。
起先是在旋轉(zhuǎn)的機器旁篩沙子,只有我一個人用大板鍬不停地添沙子,時而用鍬把在圓桶篩子上輕輕磕幾下,以防沙子濕潤導致篩眼兒堵塞。一天下來,腰酸背痛手抽筋兒,孤獨、單調(diào)而乏味。更可氣的是中午其他大工小工都提前一兩個小時下班吃飯了,大胡子工長卻仍要我熬到12點。幾天后,我便覺得有失公平,忍無可忍,要求換活兒。于是劉姐夫老包替換了我,我去干他上料的活兒。老包是小工中的佼佼者,是老手,跟包工老板都混得很熟,許多新工人也都是經(jīng)劉姐聯(lián)系來的,所以大小工長絕不敢為難他們。
所謂上料,就是兩個人用推車,給大攪拌機添水泥和篩過的沙子。先將水泥一袋袋運到攪拌機入口旁,備好,由專人用壁紙刀豁袋子,將水泥倒進大機槽里。一次兩袋水泥,四車沙子,倒進槽內(nèi)后,操作攪拌機的人按動電鈕,鐵槽便緩緩升起,將水泥、沙子全部倒進機筒內(nèi),按進水鈕充適量水,加一些保濕劑,按正轉(zhuǎn)鈕進行攪拌。出口處用推車接好,按返轉(zhuǎn)鈕出灰,隨用隨放,一天要攪拌數(shù)十次。
用車接灰也大都兩個人,樓上缺水泥了,我們便馬上把車接滿,推到電梯內(nèi),要多些推多些。建筑電梯是安在樓外的架子車,由粗鋼絲繩連接,遠處有電機棚,專人操控,停車、升降要準、穩(wěn),確保安全,是項技術(shù)活兒。瓦匠若是光抹面,小工便只是接灰,若是砌墻,小工在推灰的同時還負責供運各種型號的空心磚,大四、小四、二條、單坯、小磚等等,樓上有專人接車,缺啥往下喊一聲,立馬運上去。
相對于農(nóng)村伺候瓦匠,小工還是比較輕松些的,各自都有分工,只要把分內(nèi)活兒干好即可,也可抽空坐下來喘口氣。農(nóng)村建筑工地小工則要干很多活兒,雜而亂,更忙更累,工資也不高。在城市里,瓦匠活兒主要有兩種,抹面和砌墻。抹面,大都是一個小工伺候兩個大工,小工主要是叨勺,用長把小勺舀起和好的水泥,頻頻舉起分別甩到兩個大工灰板上,目標要準,動作要快,還不能將灰淋得哪兒都是?;叶迅闪司托杓有┧冒彐@和均勻,中午或晚間收工后要打掃戰(zhàn)場,盡量別?;?,少量灰可摻些沙子,避免凝固下次無法使用,要將灑在地面的灰都傾理干凈。故此,供兩個成手泥瓦匠的一個小工,也不得閑,若因大工是計件活兒,小工就更受累了。
砌樓墻,亦是一個小工伺候兩瓦匠,主要是遞磚、叨灰、搭挑板、傾理。磚都是各種型號的空心磚,唯有于長興島干的活兒,用的是紅磚。那是在金州干了一段活兒之后,部分人轉(zhuǎn)到長興島。住的是移動板房,上下鋪,一日三餐,去食堂打飯。記憶最深的,就是自己受了傷。烈日下,站在單行紅磚垛上,右手緊握磚夾子,在往鏟車斗里裝磚時,用力過猛失去平衡摔下來,右大腿根兒處硌在槽牙上,疼得我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敢動彈。附近沒處買藥,便強忍著傷痛一瘸一拐地堅持,直到完工轉(zhuǎn)回金州工地,辭職回家,兩周后才康復。
2011年乍暖還寒時,在本市某鎮(zhèn)糧庫工地干了幾個月活兒。最終可惡的工頭老C拖欠的一千多元工資未曾兌現(xiàn)。2012年春節(jié)后,驀然回首,夜里時常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為此作了那首不像詩的詩《討工錢》,以示自己所遭受過的種種不公與恥辱。
后隨劉姐重返金州新工地,砌樓墻,當然還是原老板承包的工程,工地不止一處。工長也姓劉,二十多歲,跟劉姐并無親屬關(guān)系。下班吃過晚飯,與長友兄一行人到市內(nèi)超市買蚊帳、板鞋,板鞋底兒硬,可防釘扎;去工地附近果園摘李子,跨溝越坡,繁忙之余找些樂趣。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工友間相互支撐,不知不覺結(jié)下了真摯的友誼,令人難忘。住移動板房,買飯票,去食堂打飯。后來移居空樓內(nèi),與同鄉(xiāng)老白在一起,狹窄的室內(nèi)剛抹完面,陰暗、潮濕,沒電插不成電褥子,凌晨起床被褥幾乎都能擰出水來,苦不堪言,只好晴天拿外邊搭在鐵杠上去晾曬。我們當時在樓外上料,配合得十分默契。
不久部分工人被派往大連,支援大胡子一伙兒。住在半里地外的賓館,條件較好。工人們大都愿意去一家小餐館吃飯,那里的菜便宜的一盤僅6元錢,主要是飯免費吃,足可以填飽肚子。源于對文學的愛好,在街邊書攤兒,我與工友張師傅還各自買了幾本廉價的厚書,放到床頭;晚睡前,其他工友或逛街、或玩撲克消遣,我倆卻陶醉于書香的樂趣中。在某建筑樓內(nèi),我做了叨勺的活兒,兩大工是計件工資,我仍是日工,深受其害,苦、累一言難盡。說是工資能給上調(diào)點兒,但所付出的超負荷辛勤勞動,最終并沒能得到相應回報。
在大連市干了一段時間后,晚間我們十幾個人,攜著兜囊擠進面包車,途經(jīng)沈陽,我與長友兄及兩個瓦匠被臨時留在某工地,修砌樓門。當夜,我們走進工棚,當?shù)毓と艘阉欤m余幾張閑鋪,沒有草墊也就罷了,有的竟連床板都不全。我們心里一片茫然,無耐只好解開行李,勉強對付半宿,次日同寢陌生工人搬走,我們才安定下來。
一周后,面包車來接,回到金州那個工地,都是砌墻活兒。住進空樓內(nèi),自搭長鋪,圍起蚊帳。不少夫妻工,因沒有單間,只好用布簾圍緊而居。到幾百米外的小吃鋪就餐,包子、餃子、盒飯都吃過。有時晚上五六個人加班幾個小時,由電梯往各樓層備磚。幽暗的燈光下,裝磚、卸磚,兩輪車上上下下、推來繞去,大家忙而不亂,居然大呼小叫、有說有笑,空著肚子干得熱火朝天。夜班不常有,雖說更辛苦,畢竟有份額外收入,所以誰也不嫌累。后來隨劉姐夫婦去老板家領(lǐng)工資,獨自乘火車回家,至此告別工地謀生歲月。
從采石廠工人,到地板鋪裝工、磚廠工人、鐵路線路工,再到建筑工地小工,多年打工歷程,邂逅不少城市——哈爾濱、長春、沈陽、大石橋、丹東、甘旗卡、石灰窯、烏拉蓋、大連……均留下了自己堅實的足跡,揮灑過自己青春的汗水。飽嘗艱辛與痛楚的同時,也讓人深切感受到自食其力的樂趣與內(nèi)心的充實。雖沒有過多經(jīng)濟收入,偶爾還遭受嘲諷、欺騙甚至侮辱,不得不隱忍以行;然而最終卻讓自己收獲了勞動技能、生活感悟、生存經(jīng)驗和人生歷練,無形中給靈魂注入了堅韌執(zhí)著的精神力量,給夢想插上了奮飛的翅膀。
別讓自己活得太累。應該學著想開、看淡,學著不強求,學著深藏。別讓自己活得太累。適時放松自己,尋找宣泄,給疲憊的心靈解解壓。人之所以會煩惱,就是記性太好,記住了那些不該記住的東西。所以,記住快樂的事,忘記令你悲傷的事。
一句真話能比整個世界的分量還重
一句真實的細節(jié)描寫勝過整個虛構(gòu)的世界
小說在當時有一句話是“各領(lǐng)風騷兩三年”,也就是一個作家冒出來,過兩天又出現(xiàn)一個。輪換得特別快,不好好寫,很快就把你淘汰了。但散文有一個現(xiàn)象,就是50年代那些有名的散文作家,到了80年代,到了90年代,甚至到了2000年的時候,你還知道他是知名的散文家。如果是寫小說,早就把你忘記了,所以說散文創(chuàng)作的更新?lián)Q代特別慢,慢的背后根本原因則是變化得比較少。
不管以后發(fā)展怎樣,我覺得文學是永遠不會消亡的,因為文學是表達人的感情的東西,人到任何時候感情的東西都變不了,只要人的感情沒有消退,文學就不會消退的。——賈平凹《批判并不是要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