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在縣城求學(xué)。我的一個表姑媽(姑祖母的長女)住在縣城，姑媽單位離家就幾十米，所以姑祖母常住那里，因為方便照看。祖父姐弟情深，總要我順道去看望看望。姑祖母慈祥和藹，特戀舊的，如果知道娘家來人，她一準(zhǔn)老遠(yuǎn)老遠(yuǎn)地接和送。
　　 有一次我又去姑媽家玩，姑祖母當(dāng)時還住在那里。老人家問我:“你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胡二爹的人?”
　　 “不知道您說的是哪一個胡二爹？”
　　 “就是那個好像叫胡精強(qiáng)二爹，隔壁永利村的?！?br />　　 “哦！認(rèn)得的。您怎么會說起他呢？”
　　 于是姑祖母告訴了我不久前的一件小故事:
　　 某天，姑祖母一個人在家閑坐，突然聽到有人敲門。門剛一打開，一個戴草帽滿臉風(fēng)塵的老頭沖著姑祖母叫了聲“姑娭毑！”。姑祖母不認(rèn)識來人：“您找錯地方了吧？”
　　 “沒有搞錯了，找的就是姑娭毑您老人家。”
　　 “可我不認(rèn)識您呀!您是哪一個咯?”姑祖母用心打量了一下，來者褐色的皮膚，滄桑滿布。
　　 “我叫胡二爹，逍遙組六爹是我舅舅呢!”
　　 “我家里六爹？”
　　 “是的。”
　　 “幾十年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個人呀！”
　　 “下屋里六爹是我舅舅?！?br />　　 “哦，那還差不多?！?br />　　 姑祖母問我曉不曉得這其間的人際關(guān)系。我告訴老人家，我們組有倆個六爹，其一是我的祖父，另外一個是下屋里的，是本家，兩人平輩。胡精強(qiáng)胡二爹的婆婆(妻子)是那個六爹的妹妹，他是以其孫輩的口吻稱呼我姑祖母的。
　　 我問老人家：“姑娭毑，胡二爹為什么事情找您呢？”
　　 “他其實要找的不是我，是找你姑爹幫忙?！?br />　　 原來胡二爹的長子胡旺財因為摸金一事東窗事發(fā)被縣公安局抓起來了。姑父時任公安局預(yù)審股長。胡二爹竟然想央求姑父放其子一馬。
　　 那個年月確有很多人發(fā)地下財?shù)模渲胁环σ灰贡└坏?，一時之間神州大地蔚然成風(fēng)。因為都是背地里的事兒，又由于某些管事的部門不愿“多事”，裝聾作啞，所以摸金校尉們都比較逍遙自在。也是活該胡旺財命里多桀，犯了大忌，不該盜錯了主。其實墓主的后裔都定居美國了，多少年來都不曾回來看過。湊巧傳言那一年后裔們打算回鄉(xiāng)祭祖，而祖墳卻被人刨了，這可急壞了上上下下好些官兒們。為什么？因為新任國務(wù)院第一副總理是他們家很近很近的親戚，這還了得！官兒們惶恐不安---倘若副總理閣下雷霆震怒，烏紗帽能否戴得穩(wěn)還真的很懸呢(后來的種種跡象顯示副總理胸懷全局，寬宏大量，應(yīng)該不屑于此類瑣事的)。所幸那些人沒有回鄉(xiāng)，總之沒有引起官場太大的震動，但是這一干摸金校尉還是被關(guān)押了相當(dāng)長時日，以備不測之虞。
　　 2020年9月5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