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舟】月牙與銀月(微小說)
我現在很虛弱,左后腿正留著血,艱難地走在斡難河邊。我腳底的肉墊已經磨光,裸露的黑石拉子劃開嫩肉,一路上留下了斑斑血跡。這讓我很難逃脫那個老獵人阿古達木,和他那高大的牧羊犬。我必須渡過斡難河,草原的四月天,依舊天寒地凍。刺骨的河水讓我的傷口全部開裂,還要躲避上游漂下來的浮冰。游到對岸,我已筋疲力盡。我是一條狼,兩米長的身軀,讓我不畏任何挑戰(zhàn)。阿爾泰山到烏蘭布和沙漠,都是我狩獵的地盤。但我現在已沒有一絲力氣,我還是堅持要爬到狼山那個小山谷里。因為今夜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我要去拜月,我要與天上的銀月公主相會。
我是陰山腳下白月狼族的王子,我的父親是上任狼王。我的叔叔和長老們,迫使我父親將我趕出狼群,因為我的額頭有一彎淺淺的月牙。族人們認為這是對月神的不敬,會給整個狼群帶來災難,我從此在草原上獨自流浪。不久之后,在吉蘭泰鹽池,我遇到了一身白色毛皮、纖細嫵媚的銀月公主。那天我想補充點鹽,恰好碰上掉進陷阱的銀月公主。我救了她,我們從此一起流浪。銀月的族群銀月狼族,被阿古達木帶人徼滅,逃出的狼群加入了白月狼族?,F在我的叔叔是族長,它強迫銀月公主嫁給它的兒子斷耳王子。銀月公主在族人的幫助下,逃了出來,直到碰上我。
我和銀月公主都不想報仇,只想繼續(xù)流浪。長生天給了我們遼闊的草原,足夠我們馳騁。有一天我的堂弟斷耳找上了我,“月牙,把銀月公主讓給我吧,否則我們就決斗?!蔽伊⒖虥_了上去,和斷耳撕咬在一起。斷耳也很強壯,但不是我的對手,最后它認輸了。我和銀月公主繼續(xù)我們無憂無慮的生活,我們甚至已經開始考慮,是不是生幾只小狼。
但厄運很快降臨了,一天我與銀月公主正在烏加河邊散步,斷耳從我們的身邊跑了過去,它回頭沖我神秘地笑了起來:“阿古達木就要追上來了,是我引來的?!便y月公主已有了身孕,她跑不快,但我們還是向狼山撤退。那里有一個很大的山洞,可能是廢棄的礦井,像迷宮一樣,可以甩開追兵。
阿古達木的兩條牧羊犬先追了上來,我讓銀月公主先走,我阻擋牧羊犬。兩條牧羊犬十分驍勇善斗,我們用牙、用爪互相撕打。最后我咬傷了兩條牧羊犬,我的左后腿也留下了難以痊愈的傷口,后來這條腿瘸了。我在山洞里追上銀月公主,她的狀態(tài)很糟糕,她的下腹在留血,已經爬不動了,我用牙拖著她走向山洞深處。每拖一段,又返回用泥土掩蓋血跡。銀月公主的氣息越來越弱,她吵著要水喝,可漆黑的礦洞里,到哪里去找水呢?銀月公主突然站了起來,說她聽到了水聲,慢慢向前走去。我已經神志模糊,連續(xù)的戰(zhàn)斗讓我耗光了力氣。我茫然地跟著銀月公主,不知道真正的災難已經降臨了。那不是流水聲,是一條響尾蛇模仿出來的聲音。我聽到銀月公主尖叫時,她已被響尾蛇纏住。響尾蛇吐著信子沖著我,我還是沖了上去。山洞很寬闊,響尾蛇拖著銀月公主行動不便。但我因為過度勞累,也不再敏捷。在戰(zhàn)斗中,銀月公主突然咬住了響尾蛇的七寸。但銀月公主中了蛇毒,隨后我狂暴地撕碎了響尾蛇。
銀月公主虛弱地對我說,“快快拖我出去,前面一定是真的流水。”我停止了思考,只是按著銀月公主所說,拖著她向前飛跑。我們跑出了后洞口,一幅優(yōu)美的畫卷呈現在我們面前。一個小小的山谷,長滿了琪花瑤草。一條小河在山谷中間,匯成了一個小水潭。氤氳的白月光撒在水面上,閃著夢幻般的光澤。我顧不上欣賞,只是高興地大呼,“有水了,有水了?!眳s沒注意到銀月公主的呼息已越來越弱,我含著水跑回來時,銀月公主已閉上了眼睛。我瘋狂地一遍遍含水,噴在銀月公主的臉上和身上。銀月公主終于再次睜開了眼睛,她溫柔地對我說,“我想起來了,我是住在月亮上面。我要回去了,記得一定來找我?!便y月公主死了,一條銀色的狼形的影子,從銀月公主身上漂了起來。我想攔下來,但她從爪縫間滑過,漸漸地越飛越高,最后融入了天上那輪銀白色的玉盤。
我抬起頭,仰天長嚎。天上的月亮悄悄移動著,讓我沐浴在乳白色的月光里。那月光里仿佛有一個精靈,銀月公主的影子在我眼前不時閃現。我明白了,銀月公主沒有死,她的靈魂真的回到了月亮之上。將在這狼山小山谷內,在月圓之夜,她駕馭著流水式的月光,從天上飛下來與我相會。我從此再也沒有離開狼山,我不想離開銀月公主。雖然草原上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月亮。但只有這里,每到月圓之夜,小山谷里才會徘徊銀月公主的影子。更加神奇的是,不管我受了多重的傷,只要沐浴在充滿銀月公主影子的月光里,我身上的傷口就會很快的痊愈。我漸漸地只在夜幕下行走,這樣一抬頭,就可以看見天上的月亮。仿佛銀月公主還在陪我,一起在草原上奔跑。生活在天上的銀月公主,象一位賢良的妻子,時時刻刻在注視著我,鼓勵著我,保護著我。即使凜列的冬天,我全身也充滿了溫暖。我開始尋找最高的山頭,只為每一夜都能離銀月公主近一點。月圓之夜,看到天上的月亮如此地璀燦,我就興奮地發(fā)抖。我徹夜對月長嚎,此時我渾身充滿了力量,沒有動物敢在此時靠近我。
狼山的最高峰還是太矮了,我開始尋找更高的山峰,只為了靠近銀月公主。很多時候,我都在心里說:“銀月公主,我一定會找到最高的山峰,從那里跳到月亮之上?!蔽易叱隼巧剑_始四處尋找更高的山峰。
斡難河邊,我被阿古達木帶人盯上了,連番血戰(zhàn)后我逃了出來。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回到銀月公主飛天的地方。我終于在月亮最圓的時侯,趕到了狼山中的那個小山谷。我嘶啞地對月長嚎,雖然我已聽不見。我知道我快死了,我看見我的靈魂,向天上的銀月公主飛去……
月牙王子死了,死前他爬到狼山最高峰。然后他高高地躍起,撲向天上銀月公主的懷抱。他說過要在最高的山峰頂,跳到月亮之上。此時烏云遮住了月亮,天空下起了暴雨,整個狼山電閃雷鳴。當風雨過后,氤氳的月光又灑向山峰頂,那里已經沒有了月牙王子的身體。只有一道狼形的影子向上飛起,還保持著他死前飛躍的姿態(tài)。銀月公主的影子也動了起來,兩只幻化的手臂,緊緊地抱著月牙王子越升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