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住院記(散文)
2020年最后一夜的雪花飄落到凌晨,還沒有停的跡象,推開窗戶,白茫茫一片,室內是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子……2021年就這樣從白色的世界里向我走來。
昨日,我把身體的入口和出口交給蛇一樣的探頭。麻醉師撫摸著我的頸椎挨近我的耳邊說:“深呼吸,深呼吸……別緊張,曾老師給我打過電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至于后面,她還說了什么?我一句都沒有聽見,直到醒來,她接著說:“你的痰太多,嘴里和鼻子里全是,需要戒煙了……腸胃沒有多大毛病,細菌感染,吃藥,打針會好?!?br />
我看著半瓶還沒有滴完的配著麻醉品的吊液,倒吸一口氣,深感這玩意真的可怕,活生生地剝奪了我的意識,痛苦也好,恐懼也罷,統(tǒng)統(tǒng)與我無關。我努力地回憶起這二十多分鐘里似曾發(fā)生過什么?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連夢也不曾做過。的確,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想想,一旦失去意識,我的靈魂將會跑向何方?
我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還抱著屈起的雙膝依然頂在腹部,像極了嬰兒在母體里的姿勢該是多么的安詳。之前,聽說需要麻醉,就是所謂的無疼痛腸胃鏡。沒有疼痛,是好事,就麻醉一詞,總讓我恐慌。在去病檢科的路上,忽然想起一位老友,是十多年前,我的膽囊切除手術時的麻醉師,便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他說:“放心吧,我會給我的同事交代一下……”那位老友正是這位在我耳邊低語的麻醉師所說的曾老師。她對我的格外關照,增強了我對曾姓朋友的信任。據(jù)我觀察,她對每一位患者,有著同樣的關照,唯獨我的心里是踏實的,正是她在我耳邊的低語。其實,我的靈魂并沒有走遠,一直守在我生命的入口。
我試探性地從床上下來,站到地上,一陣眩暈,仿佛自己的軀體不斷增高,將我的一顆本來不大的腦殼快要頂?shù)教旎ò迳先?,眼看著地面越來越低,生怕摔倒疼了自己的頭顱,身子一斜,被她扶住,她又低語道:“叔叔,不要急著站起來,坐著休息一會兒,我?guī)慊夭》俊?,對了,曾老師又給我打電話,詢問你的病情呢?!?br />
我被她帶到五樓的病房,躺在26號床上,她幫我拉起床的護欄,低聲叮嚀道:“叔叔,你真的該戒煙了……”
前天,我從駐村點返回市里,送我的賀峰問:“去哪家醫(yī)院?”我說:“去市人民醫(yī)院!”他又問:“為什么不去地區(qū)醫(yī)院?”我說:“市醫(yī)院住慣了?!笔畮啄昵?,我的膽囊需要切除,正好認識一位殷姓朋友,他是外科大夫,跟他聯(lián)系后,便住進市醫(yī)院,通過檢查發(fā)覺我的闌尾也不老實,他跟科室王主任商量后,決定采取刀口術。一次摘掉兩個器官?他看我有些擔心,就說:“王主任主刀,你一百個放心?!睉阎鴮ε笥训男湃危冶阕哌M手術室……從此,我又多了幾個醫(yī)生朋友。每每來醫(yī)院檢查,都要給他們打個電話。他們如有閑暇,總要陪我跑跑腿。有時候聽他們安慰幾句,我的病情似乎減輕了許多。不知不覺我把對友人的信任和自己的生命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了。
賀峰送我到醫(yī)院門口,他便急著返回大隊。我拿著在鄉(xiāng)衛(wèi)生院做過的核酸檢測單順利地進入醫(yī)院大門。消化科大夫問我有雙抗檢測報告嘛,我說,這個沒有。他說,這個必須有,才能診斷病。我吞吐著想說出一個朋友的名字來。他立即打斷說,這個不行,就是市委書記也不行。我說,那好吧,去哪里做?他說,就在二樓的左邊。
正在排隊,一位畢姓朋友看到我,她過來問,怎么回事?我說,要做雙抗檢測。她幫我拿起外套,拎著包,遠遠地說:“你該戒煙了!”
“???這你也能聞到?”我驚奇地問。
自己戴著口罩,她也戴著口罩,距離那么遠。她笑著說,估計這里不抽煙的人都能聞到??磥碜约旱臒熚秾嵲谑菨饬伊艘恍?。劃卡,抽血,醫(yī)務人員說:“卡里的錢不夠,需要充值?!彼峙苌吓芟拢瑤臀肄k理充值事宜。她是醫(yī)院職工,也是十幾年前,她還是姑娘的時候,常來我們影院看電影。她的戀愛,結婚,到后來的一家三口,依然選擇我們影院,真正屬于老影迷了,我們自然熟悉了。
她利于午休時間,跑到我的病房探望,硬是將自己的飯卡留給我。她說,她的飯卡吃飯要便宜一些。她見我沒有帶拖鞋,又去醫(yī)院的超市幫我買了一雙。給她錢,她說,見外了。
消化內科郭主任拖著濃厚的鄉(xiāng)音,跟我故鄉(xiāng)的音調一樣樣的。我套近乎地問:“你老家哪里的?”他說:“估計跟你不遠。”我又問:“到底哪里的?”他說:“寧夏隆德的?!蔽遗d奮地說:“我是靜寧的?!彼f:“我覺得咱們離得不遠?!钡拇_,寧夏隆德和甘肅靜寧是連在一起的。我們自然成了老鄉(xiāng),我又多了一份信任。
三天治療,胃病有所好轉,我急著給主治大夫說:“想出院!”大夫說:“發(fā)現(xiàn)你的血壓偏高,需要做進一步會診。”
動態(tài)血壓計背了一天一夜,這玩意,工作起來不經(jīng)意間會嚇人一跳。它一旦工作,我要立即保持安靜。正在院內散步,經(jīng)過一輛車前,血壓計突然工作起來,我便站在原地不動。女司機探出頭來一臉怒氣地看著我。直到它工作完畢,我才離開車頭。掀起外衣指著血壓計,女司機似乎明白過來,微微地向我點了點頭。半夜,睡得正酣,胳膊上一陣被勒緊的感覺,就會驚醒。我盡力保持平靜,想讓血壓計測出我正常的血壓來。
血壓報告出來,心內科大夫會診的結果:高血壓病3級(高危)??醋置嬗行﹪樔?。降壓藥擺在床頭柜上,回頭一看,感覺鼠藥一樣的可怕。那天下午,小護士喊著:“26床叔叔,給你量一下血壓。”我立即保持平靜,屏住呼吸,等待她測量的結果。幾次下來,血壓極其正常。我想,先不要吃降壓藥吧。別人都說,一旦吃上,就不能停下來。更不想讓自己過早的加入這“一高”的行列之中。半夜里,護士同樣喊著:“26床叔叔,我給你量一下血壓……”我問:“怎么樣?”她說:“正常!”我在慶幸中又一次進入夢鄉(xiāng)。
主治醫(yī)生來查房,問我:“服藥了嗎?”我說:“從昨天下午以來,血壓一直很正常,所以,沒有服藥。”醫(yī)生生氣地說:“怎么這么任性?你根本不知道高血壓的后果,癱瘓比那個更痛苦……”醫(yī)生走后,我起身下床,身體真的不爭氣,又是一陣眩暈,心慌得喘不過氣來,感覺有人或什么動物在拋我家祖墳似地……我按響呼叫鈴,那邊傳來護士甜甜的聲音問:“26床的叔叔,你怎么了?”我說:“我胸悶得很!”醫(yī)生,護士站在我的身旁。醫(yī)生用聽診器聽著我的心臟,安慰道:“深呼吸,別緊張,深呼吸……”
降壓藥,就這樣征服了我,乖乖地服用上。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屬于“一高”范疇的病人了。
回到駐村點,我把降壓藥擱在顯眼的地方,定上鬧鐘,提醒我每日服藥的時辰。
待心平氣靜時,將近日住院的經(jīng)歷記錄下來。感念那些曾今幫過我的和正在幫我的人們。作為一個患者,對于醫(yī)院,對于醫(yī)生,對于護士的信任和依賴,往往會跟自己的生命連結在一起。感念阿克蘇市人民醫(yī)院的醫(yī)生,護士用他們真摯的情懷,關注著每一位患者,一聲低語,一聲叔叔將會溫暖無數(shù)患者的心窩。醫(yī)生跟患者達到高度的信任,哪會有什么“醫(yī)鬧”事件的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