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韻】家的感悟(隨筆)
蟻有洞穴鳥有巢,虎藏深山魚游水。世上生靈都有自己的家。
家是什么?又該怎么去經(jīng)營?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很小時,家,就是小村寨裊裊炊煙下的那棟舊木屋。木屋里擺放幾個舊木柜,舊柜子還是奶奶留下來的,起了皺,裂了縫,缺了腳,用幾塊磚墊平穩(wěn),常有小老鼠“吱吱吱”的自由進出。即便如此簡陋,當(dāng)遇狂風(fēng)大雨或嗅到危險時,我也會飛快地往屋里跑,感覺家是最安全的地方,是世上最堅固的城堡。夏晚,母親替我搖著扇,手指天上的月亮,告訴我,那是嫦娥的家。嫦娥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只有玉兔相伴。她獨自暗泣,不該偷丹悔成仙,淚水打濕了月亮。冬夜,父母入睡前,總是輕輕地把我伸在外面的手拿回被里,再替我掖緊被角。外面飄著雪,木屋里溫暖如春。
寨子里一次失火,燒光了同伴的房子,還燒死了他的老奶奶。一家人跪在一堆焦土廢墟前哀嚎,我們都跟著他傷心,因為他沒有了家。家又是如此脆弱,敵不過一場災(zāi)禍。
隨著年齡的增長,家的概念不再那么簡單。我家兄妹多,日子苦,父母為了養(yǎng)活我們,天天起早摸黑出集體工,還是饑不裹腹。迫不得已,偷偷去深山里栽種玉米或南瓜,也不見得有收成,被隊長發(fā)現(xiàn),還是當(dāng)成資本主義尾巴給割了。父親常常半夜里起床,編織幾個小竹籃,趁天亮之前,像做賊似的拿去鄰鄉(xiāng)集市賤價賣掉,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我感覺,家是壓在父母身上的一肩重?fù)?dān)。
在我懵懂曉事時,母親曾多次提起她小時的家。外公為人精明,小生意做得風(fēng)生水起。后日寇入侵,為避戰(zhàn)亂,舉家移遷,途中遭匪打劫,外公的腦袋搬了家。外婆不會干活,只會打麻將,孤兒寡母失去依靠,萬般無奈下,只好將親舅舅送給奶娘撫養(yǎng),把母親嫁到鄉(xiāng)下。
八一年,我?guī)煼懂厴I(yè)分配到苗鄉(xiāng)中學(xué)。背上行囊去報到,學(xué)校給我一間九平米的房,內(nèi)有一桌一凳一床,棉被鋪床上,書撂桌上,一屁股坐凳子上,空蕩蕩,感覺這不是我的家。
男人的家需安在女人身上,結(jié)婚時,學(xué)校又分給我一間房,可擺進家俱,擁擠不堪,狹窄處,兩人行走需側(cè)身相讓,但總算有點家的模樣,能夠履行家傳宗接代的義務(wù)。不知怎的,那時總喜歡往父母家里跑,妻也與我一樣,還惦記著娘家。原來家與血脈相連,是割不斷的骨肉情。
其實,那時我倆都不懂得怎么去經(jīng)營這個家?以為將家具與婚床往房里一擺便組成了個新家。常會為些芝麻小事吵吵鬧鬧,還挺較真,非要分個是非曲直。后來,親友送來一幅十字繡——“家和萬事興”。繡得很精美,背景也挺美:紅日從海面噴薄而出,二只小木帆正欲起航。我喜歡,盯著反復(fù)看,總在想:“家”為什么是寶蓋下面加個“豕”?而不是加個“猴”?人不是由猴進化而來的嗎?好久好久,才悟明白:若一家人都像猴一樣精,善于算計對方,那這個家怕是快要散伙了。所以有人說,家不是講理的地方。家事沒有對與錯,只有愛和不愛。一家人像笨笨豬一樣,憨厚溫順,忍耐寬容,家就會安寧、和諧、長久。
家,棲身之所,自然與房相關(guān)。房是實現(xiàn)居住功能的商品,用鋼筋水泥磚木砌成;家是盛滿愛心的房,由親情血脈組成。錢可買房,卻買不來家。有人有家無房;有人房子越來越寬,家卻沒了。其實溫暖的家,不需萬貫家產(chǎn),哪怕四壁透風(fēng),上無片瓦,只要一家人和和氣氣,相敬相愛,也有溫暖的感覺。
走進家門,家就是“國”。你有可自由支配的空間,自家的事自己做主。家庭成員以姻緣或血緣相連,扶老攜幼讓生命的藤蔓永不枯萎,家風(fēng)、家教、家訓(xùn)在這里代代相傳。
走出國門,國就是“家”。我們這個大家庭叫“大中華”,長江黃河昆侖泰山都是她的服飾;五十六個民族就是五十六個兄弟姐妹;誠信友善,愛國敬業(yè)就是這個大家庭的家風(fēng)。
家,也是家國情懷滋生的沃土,它很微小,卻最有凝聚力和戰(zhàn)斗力?!按蚧⒂H兄弟,上陣父子兵。”面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最忠實可靠的同盟軍是自己的血親。當(dāng)外敵入侵,國家有難時,以家庭成員為骨干的楊家將、岳家軍,上下一心,為國赴死。
老子倡導(dǎo)“以正治家?!毙⑽牡弁菩小耙孕⒅翁煜隆!敝v的都是家國同構(gòu)、家國同運的道理。國不泰,民豈安?家貧,讓我在成長的路上多了些小磨難;國弱,我們每個國人都直不了腰。遠(yuǎn)的歷史且不說,就說當(dāng)下抗擊“新冠”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如果沒有祖國的強大,沒有政府的得力措施,怕是也和印度一樣,在疫魔面前,徹底淪陷,無數(shù)家庭家散人亡,連個焚尸的地方都找不著。
家,是每個人心底深處的一段美好念想,由它延伸的家人、家族、家書、家鄉(xiāng)……那一樣不讓我們牽腸掛肚。它,平日里就是柴米油鹽鍋瓢碗盞,失去時卻讓人撕心裂肺。年少時,總想著怎么才能遠(yuǎn)走高飛,離開山溝溝里的那個家,這甚至成了我發(fā)奮讀書的動力和目標(biāo),只是沒有機會邁開腳步。老了,遠(yuǎn)離了家鄉(xiāng),父親也在十幾年前去世了,心里卻總眷念著故鄉(xiāng)那棟舊木屋,回味著木屋里一家人圍著火爐塘(方言,一種敞開的爐,做飯烤火兼用)的滿臉笑容。
的確,家是個古老而永恒的話題,但不同時代又賦予了它新的含義。本想變換一下風(fēng)格,串插一些旁人的材料和史料,再鮮明下自己的觀點,可又擔(dān)心把它寫成論文。所以就只寫了自己的經(jīng)歷和感受,最終還是跳不出“自傳式文體”的模式。在這方面,還應(yīng)多向你學(xué)習(xí)!祝夏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