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曉荷】洽川記憶(散文)
“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br />
那是一個春意萌動的時節(jié),河洲上的雎鳩正關(guān)關(guān)地鳴奏著,小船中的農(nóng)人在愉悅地忙碌著,綠水蕩漾、鮮花盛開,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如此地充滿生機(jī)和希望。
不遠(yuǎn)處,一對新人正攜手緩步走向面前那輛飾滿鮮花的迎親車輦。新娘踏足的腳步是那么的輕盈,道旁吟唱的腔調(diào)是那么的悠長,身側(cè)汩汩的河水也是那么的輕柔。云煙氤氳中,鐘鼓琴瑟里,這一幕,竟顯得如此的浪漫而甜蜜。
幾多寤寐思服。為了迎娶這位美麗的女子,他已早早在河畔舟舟相連,搭起了一座浮橋。
數(shù)載輾轉(zhuǎn)反側(cè)。“春日遲遲,卉木萋萋”,為了迎接這個莊重的時刻,她則三沐三熏,數(shù)掃峨眉。
黃河岸邊,蘆葦?shù)琅裕蛔壑巯噙B的浮橋早已搭就,那是他為這位可人的女子而鋪就。明明在下,赫赫在上。今天,他是她的依靠,明日,他則是天下人的依靠。
詩之三百,皆如細(xì)流,汩汩噴涌,融為一脈。千余年前這個春日,留傳于世人的詠誦中,記載于浩淼的典籍里,更藏匿于那別具意味的長短句中。
千余年后的一個初春,我來到了這塊充滿愛情與詩意的地方,去尋找那份傳唱之今的記憶,邂逅那份融于血脈的浪漫。
洽川的春似乎來得早些。當(dāng)南飛的燕兒還在返回的途中時,小道兩旁的柳就早早嗅到了春的氣息,迫不及待地在稍頭冒出了一抹鵝黃。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茸茸的嫩綠,伴著似有似無的二月風(fēng)兒,如母親在柔聲地喚著賴床的孩子一般,溫柔地拂掃著地上的草兒。
伴著腳下初顯的綠意,緩步而前。不知名的鳥兒叫聲在遠(yuǎn)處響起,但卻絲毫尋不見蹤影,只有滿眼的蘆葦在影影綽綽地?fù)u晃著,似在熱情地招喚著歸鳥的到來。仔細(xì)看去,淡淡的印跡依然殘存在株株蘆葦?shù)母?,那是千年前太姒曾輕咬過的齒痕。半畝見方的瀵泉,見證了她曾經(jīng)的憧憬與甜美,如今依然粼粼波起,氤氤霧籠,分不清哪是湖水,哪是水霧。水傍著草叢淺斟酌唱,草依著泉水微微低語,遠(yuǎn)處不時傳來一兩只幼鴨的撲翅聲,平靜的水面上時時泛起陣陣漣漪。都說春江水暖鴨先知,卻那如眼前這花塢蘋汀來的暖,更那比這十頃波平曉的早?
和著水面泛起的那片青煙似的薄霧,遠(yuǎn)望微山,只隱約辨出灰色的山影。更近些,則是那鱗次櫛比的莘國水城,只見暖暖的春日輕輕扣在古色古香的水城上方,蔥蘢的樹和青翠的草點綴在城中的處處角落,更加顯襯的這水城是如此地靈秀優(yōu)雅。也聞人人盡說江南好,可有眼前洽川的這浪漫輕溢,那又何須再下江南呢?
一葉輕槳在城中的水道中緩緩劃過,舟上女子撐傘而立,靜靜地眺望著,任舟下的水流在詩意中渲染蕩漾。草長鶯飛、碧波蕩漾,青磚黛瓦、曲院深墻,都融進(jìn)一卷云舒的情愫里,籠入滿城和煦的春日中,染盡了暗香,舒展了春意,指縫纏繞間,又驚艷了誰的時光?
穿過那依依垂柳,融入這綽綽蘆葦,我依稀看到了太姒正將心事溫柔地訴說著?!坝谝圆赊溃谡优c沚”中,我感受到了那份延綿至今的浪漫。
這份浪漫,書寫于厚重飛舞的漢隸碑刻上?!肮コ且皯?zhàn),謀若涌泉”的東漢“郃陽”縣令曹會,不會想到他的功績會被人們鐫刻在石碑上。而樹碑的人們,更不會想到,為后人所稱頌的不僅是曹全在合陽的功績和造福人民的大愛,秀美典雅的碑文同樣寄托于在當(dāng)?shù)匕傩盏挠洃浿醒永m(xù)千年。
這份浪漫,融入于古樸豪邁的東雷上鑼鼓里。衍變于遠(yuǎn)古祭祀驅(qū)邪的民間舞蹈而來的上鑼鼓,以它的高亢激越、剛?cè)岵?jì)和高潮迭出將那份獨特浪漫加以詮釋演繹,大鐃亢激越、鏗鏘有力,小鼓抑揚頓挫、輕重緩急,馬步扎起、號子喊起、火銃響起,讓那股陽剛和諧拙樸的浪漫之美在這片土地重新激活,再次喚醒。
這份浪漫,綻放于勃發(fā)奮進(jìn)的美麗畫卷中。映日飄香的十里荷塘映照著勞作人們幸福的笑臉,凌空飛舞的百種珍禽在鳴唱著這宜居的生態(tài),碧波蕩漾的千眼瀵泉延續(xù)著千年來的活力,青紗搖曳的萬頃蘆葦正再次生機(jī)盎然。青山環(huán)抱,蜂舞蝶飛,千百年過去了,它記錄下了這片土地歲月的流逝,呵護(hù)了這厚重歷史的痕跡,更將這份浪漫嵌進(jìn)了亙古不變的血脈基因之中。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皡^(qū)廣場前,數(shù)十名學(xué)生身著漢服,正用他們清脆而洪亮的聲音詠誦《詩經(jīng)》中的名篇《國風(fēng)·周南·關(guān)雎》。伴著這一脈激蕩的流水,這份悠久的浪漫,正同這文明的波音共同交響輝映,連綿地傳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