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童趣抓家雀(散文)
一
我們沈陽這旮瘩,管麻雀叫家雀。這“雀”字我們讀qiao三聲,有時我們也叫它老家賊。
上個世紀(jì)五六十年代,因家雀太多,一到高粱谷子快要成熟的時候,一群一群的家雀嘰嘰喳喳地在莊稼地里遭塌糧食,農(nóng)民老心疼了。為了不讓家雀遭塌糧食,或采用老洋炮,或敲鑼打鼓,還有用假人、稻草人等辦法想嚇跑家雀,不過這些辦法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那些膽小的家雀,聽見響聲就飛走了,可一會兒又飛回來了;膽大的,任你敲你的,我吃我的,吃飽了還在高粱、谷子穗上談情說愛;也有一些好奇的家雀,落在假人頭上蹦蹦噠噠,不時地啄啄眼睛鼻子,甚至還給假人頭上留點(diǎn)屎尿。
那個年代,國家正是困難時期,糧食老珍貴了。所以,政府把家雀列為四害之一,號召百姓見一殺一,最好斬草除根。小時候,我們小伙伴們也是積極響應(yīng)參與,千方百計,絞盡腦汁地用各種辦法抓家雀。我們有用彈弓子射的,有用馬尾巴毛拴扣套的,有用籮筐扣的,有找窩掏蛋的,有半夜里用手電筒照亮堵窩抓的,等等。
抓家雀,對于我們這些小孩子來講,可謂是一舉三得:一是為了響應(yīng)學(xué)校、生產(chǎn)隊(duì)、家長的號召,盡最大努力完成任務(wù);二是為了玩,就是給枯燥乏味的童年找點(diǎn)樂趣;三是為了給沒一點(diǎn)油水又老是饑腸轆轆的癟肚子添點(diǎn)渾腥。
那時的家雀,可真多??!記得老家門口有一排大楊樹,那樹上整天老有很多家雀嘰嘰喳喳地從早到晚叫個不停,特別是一到傍晚就更多了。它們是不是都吃飽了喝足了,每天晚上在這里開個碰頭會,研究第二天是去吃高粱還是去吃谷子呢?抑或是商討著如何與人斗法呢?那真是:門前高樹棲晚雀,不知因何吵不休?有頑童拾石投之,驚飛眾雀,遮天蔽日,稍傾復(fù)回。時間久了,似乎它們也漸漸通曉了人性,來去不再驚。
家雀雖有老鷹、蛇、貓等天敵,還有人們用好多辦法抓,可還是不敵它們的出生速度。家雀繁殖快,一個雌家雀一年大都可以孵兩窩小家雀,一窩就會有四五只。再看家雀壽命,大都能活個五六年,再加上天生的比較聰明,生存能力強(qiáng),你說這家雀能不多嘛!
二
小伙伴們抓家雀,最常見的辦法就是用彈弓子。
這彈弓子都是自己做的,用料為鐵絲、自行車?yán)飵Ш鸵恍K軟皮子。彈弓子攜帶方便,石子隨處可撿。因石子有方的、有扁的且不規(guī)則,射出后彈子飄浮不定。于是,我們就用黃泥搓成玻璃球狀,在背陰處陰干,陰干為的是泥球不裂紋,保證彈道的穩(wěn)定性。用黃泥球做子彈打家雀,就比隨便撿的石子命中率高。
那時我們幾乎人手一個彈弓子,上學(xué)時藏在書包里,放學(xué)后不論是捥菜還是放豬等都帶著彈弓子。村里村頭有雀,河邊溝沿的樹上有雀,河邊的樹上除了有家雀,還有牛眼珠子、虎皮剌子、刁魚郎等雀,當(dāng)然家雀最多。用彈弓子打,也不都是彈丸一發(fā),雀就無聲墜地的,這要看你的身手。厲害的,發(fā)十彈,可中一二,不厲害的半天連雀毛都打不著。
小伙伴里也有淘氣包,閑的無趣了,不是把人家的雞打瘸了,就是把人家的鴨崽子打死了,再不就是把人家的玻璃打碎了等等。人家一告狀,挨家長拳腳是免不了的。
有時我們放學(xué)的路上,就約好了上村后面的饅首山去打家雀。村口集合時,你就看吧!每個小伙伴都揣著兩胯兜子泥球子彈呢。來到山上,你東他西得分開,因?yàn)槟憧匆娺@棵樹上有家雀,一彈弓子打出去,沒打著的都飛另一棵樹上了,那么那邊的小伙伴正好在樹下接著打。等兩胯兜子子彈打完了,相互喊一聲,走出樹林子,你從兜子掏出兩只,他手里提著三只,大都有所收獲。
待到寒冷的冬季,黑夜白天都有一套抓家雀的好辦法。
最喜歡的當(dāng)屬夜里掏家雀窩。這個季節(jié),家雀藏身之處大都是選在農(nóng)家屋檐下。因?yàn)檫@里暖和一些,有的在櫞子上面的秫桿里,有的在櫞子與墻的接合部。
那個時候天氣真冷?。〉搅送砩隙嫉搅阆?0多度了。對于有些聰明的家雀來說,似乎躲起來暖身比跑出去覓食更重要。于是,寒雀腹饑少喧喧,早早躲在檐下藏,這也正合了我們的心愿。
待天全黑下來時,我們顧不得天寒地凍,拿手電筒挨家走,又往房檐上照。家雀在手電筒的強(qiáng)光照射下,眼睛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我們有時還用梯子,或者疊人梯,保證一抓一個準(zhǔn),收獲滿滿的。
跟家雀斗智斗勇,當(dāng)屬白天用篩子、籮筐扣家雀。這種辦法,大都選擇在下雪天。那時候,一場雪過后,白了大地,白了樹林,白了村莊。家雀可吃的東西,都被埋在雪地里,它們吃不到東西餓得嘰嘰喳喳,都有氣無力似的。
這時我們小伙伴們可高興了,在院子里掃出一塊地,撒點(diǎn)碎豆萁和高粱撓子。高粱撓子,就是脫粒后的高粱穗。那時,哪舍得把糧食往地上撒做誘餌??!然后把篩子、籮筐用棍支起來,棍上拴個繩子,繩子另頭通過門縫引到屋里,人藏身在屋里觀察。家雀看到空地里沒雪,料定會有吃的,急忙從房頂和電線桿子上飛下來,落到篩子、羅筐外面,歪個小腦袋往里看……
我們有時也管家雀叫老家賊,那是因?yàn)榧胰傅闹巧滩坏汀S龅竭@種情況,它們在外面輕易不敢往里進(jìn),它們也是在評估危險系數(shù)有多大。有膽大的,也可能是實(shí)在太餓了,就鉆到篩子、籮筐底下找食吃了。這時,我們也放長線,等進(jìn)去的家雀多了才拉繩子。繩子一拉,支篩子的木棍一倒,沒來得及逃跑的家雀就被扣里了。
每每想起,我不由地嘆道:雀為食亡?。?br />
三
我們還有一種抓家雀的方法,就是用馬尾巴毛拴扣套。
大家都知道馬尾巴毛,可制作絲竹樂器弓弦,這種東西拉力強(qiáng)、耐磨、不易折斷。我們選用馬尾巴毛做扣套,大都選用白色的。這是因?yàn)?,白色的不易被家雀察覺。制作時,拴個勒死狗扣,再固定在秫桿棍或是木條上,有固定三五個套的,也有固定八九個套的不等。然后,放到家雀喜歡光顧的地方。
家雀在找食時,也是亂蹦噠的。如果一蹦噠到馬尾巴套里,不是被勒住脖子就是勒住腦袋或腿的。因?yàn)槭抢账拦房?,越蹦噠越緊。用這種方法,不用看著,什么時候察看都可以……
我們也用這種辦法抓蠟嘴鳥,這種鳥在農(nóng)村不常見。
蠟嘴鳥喜歡吃快要成熟了的毛嗑。毛嗑,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葵花籽,這是我們東北這地方的方言稱呼。那家伙,嗑毛嗑的數(shù)度快得驚人,一小會兒毛嗑底下的地面上就一堆毛嗑皮。我們就把馬尾巴套固定在毛嗑盤上,只要它落到毛嗑盤上,一歪頭鹐(qian讀一聲)毛嗑,就會被套住了。
當(dāng)然,還有幾種抓家雀的方法,我就不再逐一敘述了。
前幾天,我在“頭條”上看到,有一位動物保護(hù)站的工作人員救助一只掉落的小家雀之事。等小家雀長大了,放飛它時,它卻不向往藍(lán)天了,整天跟著主人。主人出門,小家伙不是落在肩膀上就是落在胳膊上,一對滴溜溜的小眼睛打量著各色行人……
我小時候也養(yǎng)過一只小家雀,也是老跟著我,門窗開著它也不往外飛,我給它抓小蟲,喂高粱米粒。跟了我不到二十天,一次我去水缸舀水,它落到了我的腳下,我也沒看著,結(jié)果給踩死了。為此,我還哭鼻子了,傷心了好幾天。
我想,這家雀不離不棄,肯定是為了感恩啊!這低智商的小家雀都知道對有恩于它的人戀戀不舍,那我們高智商的人,是不是更應(yīng)該回報為生我們、養(yǎng)我們苦勞的父母,還有在我們成長過程中給予我們幫助的所有人,是不是應(yīng)該回報整個社會呢?
現(xiàn)在可不準(zhǔn)抓家雀嘍!
聽說家雀已是國家二級保護(hù)動物了。家雀主要是以對農(nóng)作物有害的蟲子為食,這對農(nóng)作物的生長和豐收,應(yīng)該是利大于弊的。任何生物的存在,都是有其自然規(guī)律。生態(tài)鏈這個東西,也是很神奇的,肆意破壞就會導(dǎo)致生態(tài)鏈斷層。之前曾聽說,我們國家為了維護(hù)生態(tài)平衡還從蘇聯(lián)進(jìn)口過家雀。所以,我們現(xiàn)在要自覺保護(hù)當(dāng)年的四害之一——家雀。這正是:百廢待興它添亂,肆無忌憚?chuàng)屆窦Z。一紙?zhí)柫顐魈煜?,舉國同心滅賊忙。今知萬物互生克,平衡生態(tài)理應(yīng)當(dāng)。麻雀亦能除蟲害,再莫無端造傷亡。
保護(hù)生態(tài)環(huán)境,家雀早已不是人人喊打的害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