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遙遠的初戀(微小說)
尋常的夜晚,小小的老套房內(nèi),孤獨寂寞是主旋律。
自從老伴五年前去世后,這樣的清冷日子,尹秋已經(jīng)麻木。她習慣性地拿起遙控器,在電視機上尋求熱鬧。
最后,遙控器的按鈕定格在了那檔《好久不見》上。這時,電視機上一對老人淚水漣漣雙手緊握,在燈光的搖曳下,兩雙眼睛緊緊牽拉著,兩雙手拖過來拉過去,仿佛扯回了年輕時光。播音員的旁白更是叫人感動,說,那是一對分別了五十年的戀人,彼此都是對方的初戀。還說,這遙遠的初戀啊,真的是動人心魄。
一句“初戀”,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在尹秋的心里重重敲了一下,那感覺好像閑置了太久的鼓槌,擊打了蒙塵的小鑼,一陣“哐啷啷”后,她的心莫名其妙破防了。
也是啊,要是初戀不難忘,何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尹秋也有過初戀,只不過,經(jīng)歷了幾十年歲月的侵蝕、生活的磨礪,讓她在渾然不覺中,忘了自己也是從豆蔻年華走過來的人了。
這一夜,心靈破防的尹秋失眠了,她的腦海里像放電視劇般再現(xiàn)了五十年前的情景。
對!無巧不成書,也是五十年的跨度。
五十年前的那一年,十八歲的她是部隊大院里的姑娘。她的父親是部隊的師級干部,母親是部隊衛(wèi)生院的院長。她自己則完全承包了父母的全部寵愛。她家境優(yōu)渥、文靜娟秀。
記得暑假的一天,她在看了幾個小時書后從敞開的陽臺伸出了頭。底下的大院子里一群皮孩子正在玩球,大院靠墻的地方站了一位陌生的小伙子。仿佛心有靈犀般的,兩個人的眼睛騰空撞車了。撞完車,小伙子靦腆地笑了,紅了臉的她也笑了。
四目相對的瞬間,尹秋手上的書“啪”高空跳水了,是那本《簡愛》。她忘記了矜持,“蹬蹬蹬”出了屋子下了樓。彼時,小伙子已經(jīng)替她撿起了書,正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遞書給她的時候,小伙子說,他叫張遠,大概怕她記不住,又或者被丘比特的劍射中了,之后還把名字加固了補充說,張是弓長張,遠是遠方的遠。
她和張遠就這樣相識了。張遠后來告訴她,這次他是因為在部隊的實戰(zhàn)演習中受了傷,才到這里療傷來的。
療傷的時間說長不長,也就三個月不到??梢f短,還真的不好說,因為就這么短的時間,尹秋和張遠書寫了一曲初戀的愛歌。
是一見鐘情?好像不完全是。要說不是,這初戀又太速成。只能說,這帶著青春氣息的愛情啊,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個緣。
在這個緣里,張遠好比一束暖融融的金風,她尹秋就是羞答答的一滴玉露。這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兩個人原以為,他們的愛是可以天長地久的,他們是可以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誰想,當愛的花蕾迎風綻放的時候,她的父母知曉了,與此同時,張遠的療傷結束了。
父母用門不當戶不對想斷了尹秋的夢,可一直乖巧聽話的她卻違拗了父母,她和張遠依舊還是憑借著書信的傳遞,訴說著愛的天長地久。
兩年后,張遠部隊調(diào)防,他去了遙遠的邊關。但關山路遠,隔不斷愛的情深意長,一封封書信,帶著愛的熾烈,把她和張遠的心硬是變成了一串串相思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fā)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日子在期盼的熱切中忽忽悠悠蕩著秋千。突然有一天,她收到了一位陌生女子的信,信里說,她是張遠的未婚妻,她和張遠馬上就要結婚了,希望尹秋以后不要再打擾張遠。說白了,那位女子寫這信就是捍衛(wèi)主權啊??蛇@樣一來,她尹秋算什么?一個不光彩的入侵者嗎?
一氣之下,尹秋與張遠斷了聯(lián)系,并很快另外定了親。當然,這次是父母一力促成并認可的門當戶對……
在尹秋的心里,原本以為,那夭折的初戀會隨著時間的延伸,淹沒在歲月的深處,只要不想不碰,就不會打擾到她的安寧。
她以為,她真的忘了,已經(jīng)忘得徹徹底底了,卻不料,電視上一句好久不見,還是勾起了她心底那根絲線,吊起了那串沉甸甸的思念。
她終究還是沒忘記他!那個叫張遠的人。一聲長嘆中,她喃喃自語,老了老了,懷舊了。也不知道張遠現(xiàn)在在哪里?過得好不好?
尹秋突然有了上一次電視的想法,她對自己說,不為別的,余生不長了,要是可以,再看一眼張遠,就算重畫一個句號。
隨后的日子里,尹秋打了兒女的電話,在征得孩子們同意后,通過電話在電視臺報了名……
尹秋做夢都沒想到,她的訴求會很快得到回應,一個多月后,電視臺找到了張遠,還說,這么多年來,張遠也一直在尋找她!
一場相見,就這樣在間隔了五十年后、在跨越了千山萬水的距離后重啟了,更叫尹秋想不到的是,那年的那封女子來信只是一個莫須有的假案,而張遠,更是至今一直未娶。
誤會解開的那刻,尹秋含淚相問,張遠拉著她的手滿含深情地說,他忘不掉她,即使后來知道她已經(jīng)嫁人還是忘不掉。他說,愛的最好注解就是,只要愛人幸福,然后,在那個看不到的角落,默默地祝福,靜靜地思念,如此便好。
……
(編者注:百度檢索為原創(chuàng)首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