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我的目光沉默地看舊流年(詩歌)
1.雪制造了一個原野
雪,落下來
一只心酸又動人的小野獸開始活泛
蟄伏了一冬,需要盛大的原野
容納起伏的白,奔跑些任性的呼喊
而原野空曠
把風擴張成一本決堤的書,往頭腦里不講理地灌
每一個漩渦都做出標識,試圖框定、凸顯和定義,那些刻骨的內涵
小野獸已蛻變?yōu)楫惈F,粗暴將一粒雪花撕扯出巨大洞口,順勢滑入白堊紀
那是怎樣驚心動魄的時代喲
得讓極盛的種類大量毀滅
還得讓粗糲的石頭磨亮生命的歌喉
上帝視角告訴我們,進化,不能讓每一次占領撲空
戛然而止。
無聲其實是一種巨響
當毀滅與誕生在夜里凝集成一滴陽光海
在反反復復的壓榨下,一截似死若生的木頭開始奮勇發(fā)芽
試圖立刻生出手臂,讓千萬年前的雪
回到噴涌的枝頭
每粒雪花都蘊藏著宏大的敘事
每個敘事都鋪陳在宏大的原野
2.雨水
一塊滾燙的石頭,逆雨水而行
成為大海里的一顆星星
?
一些不安分的植物,后來是動物
在星星的身體里受孕
幾十億年后,父親把一場雪送給母親
沒多久,雨水擰緊時鐘的發(fā)條
今天的我,逆雨水而行
好像向生而死,又好像,向死而生
3.夜游
得承認,這是個不速之客
不慎驚擾了蘆葦蕩里夏蟲們那么美好的愛情
小船劃斷銀河,月亮失足跌入湖水
船上人趕緊撈出來,用它大寫意雕刻夏夜主題
碎片遠遠拋入湖心
浪花激起,又沉下去,月光于是反復拍打天空
……
哦,請原諒:我如實供述,以上場景純屬虛構
真實現場是:我閉眼坐在床上,搖搖晃晃
真實時令是:冰還沒消,蟲還沒見,蘆葦尚枯黃
4.白鷺
你如果來看我
請帶些清風來,最好捎著夕陽來
我愿為你劃傷天空的藍魔鏡
可你不必送憂郁,我滴落的眼淚那么多
也不必送云朵,我窈窕的身體那么白
5.仙人指
舌頭長出花來的是佛
手指長出花來的是仙
抱著花盆走來走去的是我
對于點石成金這件事兒
我有十萬億分之一的把握
6.精準預言
他用兩個泡泡糖,奪走我十一歲的戀情
我揣刀為筆,微小而鋒利:
xxx是個大王八,旁綴唐柳
仿佛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仿佛好漢做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時光早已去向不明
白樺樹上龜裂的筆劃肆意伸延
像平金幡升起命運的讖兆——
xxx結婚三次,得綠帽數目不詳
幾個孩子唯一可公開身份的可憐父親
我毫無大仇得報之快,卻深含施巫術的小人之愧
??匆娨雇碛须p班主任的眼睛,我像學生一樣垂下頭去
有時,我試圖暗藏一柄小刀,毀滅證據
或者,劃向自己,剝去表皮
7.天堂、地獄及人間
女兒問
爸,啥是天堂?
我說,它能滿足你所有的善念與惡念
甚至,你想不到的欲望
啥是地獄?
我說,你必須忽略別人的疼痛,自己的良心
還要在黑暗中,學會訕笑,贊美,歌唱
那么,啥是人間?
我說,它是籃球場吧
我們這些人
起跳夠不到天堂
落下時,不小心,就會在地獄崴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