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擁抱死神(散文)
一
生命是個奇跡。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是個奇跡,那是一個多么偶然而奇妙的機遇。從這個角度說,我們是幸運的。而我們離開這個世界,是一種注定,沒有任何偶然性,這又是一種必然。是的,誰又能長生不死呢?據(jù)說,人和神的本質(zhì)區(qū)別就在于,神,是不死的。我們是平凡的生命,與神沒有任何瓜葛,因此,我們注定要死。
然而,奇跡就在于,我們也會死而復(fù)生。比如有這樣一個人,就曾被死神擁抱過,醫(yī)學(xué)宣布死亡。但她卻掙脫了死亡的陰森,跳進(jìn)生命黎明的熹微中。她就是我,叫丹姐。
二
古人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在現(xiàn)在良好的生活條件下,八十歲,幾乎成為人人可能達(dá)到的年齡,九十上百也不再是難以企及的歲數(shù)。國際上已把六十五歲以下定義為了中青年。人均壽命的大幅提升,讓生命長度得以延展,人生也不再那么短暫。
快六十了,雖有些許白發(fā),可我心里感覺還年輕。我的精氣神無不展示出,我確實還年輕著。
回眸五十多年的人生經(jīng)歷,一路風(fēng)風(fēng)雨雨,花落花開。在艱苦清貧的年代出生,在糧食不太豐足的年代成長,在改革開放的時代成年。一生養(yǎng)兒育女,日子一天好過一天。轉(zhuǎn)眼間,兒女長大,成家立業(yè),這讓我有一種人生愜意,順風(fēng)順?biāo)男腋8杏X。勞作之余,常常坐在窗前,沐浴著燦爛的陽光遐想,等待抱孫子,期盼做奶奶,頤養(yǎng)天年。這時,嘴角總會牽著一縷會心的微笑。
打小,我就喜歡唱歌。女孩子嘛,嘴里哼出來的歌兒,有時就是心聲??煞怕暩璩€真沒試過。臨近老年,便在閑暇之時,拾起了喜愛的音樂,哼著哼著,就放開了喉嚨,歌聲也泉水般流淌出來,更有了自信。于是,在智能手機的K歌舞臺,一邊引吭高歌,一邊交朋結(jié)友。歌曲,成為我的日常最愛,唱歌,成為我的鍛煉方式,分享歌聲,成為我拓展朋友圈的一種最好途徑。別說,我唱的歌,還真像模像樣,有歌者的范兒呢。那些隨手錄制保存的歌曲,幾乎首首都高亢脆。歌聲里飽含了我對生活的熱愛,對生命的理解。水平漸長的我,被他人拜做“師傅”,而我自己又是那些老師們的學(xué)生。大家亦師亦友,樂乎熱乎。
在我以為后半生就這樣伴隨著自己的歌聲,在充實快樂中幸福度過的時候,身體突然有了異樣。起初,不以為然,覺得沒有什么??墒?,經(jīng)過醫(yī)生診斷和儀器檢測,我不禁愕然。醫(yī)生和他們手中那一摞檢測報告,明明白白地告訴我,真的病了。而且,還不是常見的老年疾病。我患上的是目前醫(yī)療水平尚不能醫(yī)治的疾病,絕癥!
我不信,更不愿承認(rèn)。這不,我還能放聲歌唱呢。
病就是病,該來的總是要來。只是沒想到,來得那么急,那么猛。大病來臨如山之傾倒,勢不可擋,我終究未能頂住,倒下了,這一倒,便昏迷不醒。
沒了知覺,沒了氣息,醫(yī)生、親人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我漸漸離去,回天無力。家人們哭天搶地,開始為我安排了身后之事。
兒女親朋的呼喊,我聽不到,我無法動彈,漸漸失去知覺……死神把繩索套在我的脖頸上,拖著我離開家,離開親人,離開朋友,離開這個世界。越來越遠(yuǎn),世界變得模糊,像一層霧,我飄浮在云霧中,不能言語,不能作為……
或許,我真的該走了。
三
我不知道,死的定義是什么,裊裊飄逸的思想,讓我只是覺得我沒死。
我的意識還在,我的思維還在,我對這個世界的感知還在。
在晦暗的死的路上,飄飄渺渺間,隱約有一種聲音像水一樣淙淙流進(jìn)我的耳畔。我依稀記得,那是熟悉的樂曲聲,是我格外喜歡的旋律啊。我想傾聽,想跟著節(jié)拍舞動,想奔向那悠揚的音樂。
尚有一絲思維彌留之際,我心里不甘,怎能就這么離去,怎能舍棄我的兒女親人朋友,舍去我所有的愛呀。我還沒看夠人世間,還沒享受夠活著的樂趣,還沒品嘗夠人生的酸甜苦辣!我還要抱孫逗娃,門前的椰樹瓜果,后山的菜土田垅還要打理,歌友們還等著我去賞曲合唱。我不想死!
我支撐著,用殘存的意志掙扎著,在生命的懸崖邊與死神角力。就這樣,生與死僵持著,終于,死神選擇了放棄,它丟掉了勒著我的繩索,遁身而去。死神的背影漸漸遠(yuǎn)了,音樂聲卻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愈來愈響亮。我的手跟隨音樂節(jié)奏揮動也有了力氣,兒女親人的聲音也漸漸融入耳孔……
我醒了,回到了我的家,看到了我的家人。就像做了個長長的夢,真切的回到了現(xiàn)實。當(dāng)意識完全恢復(fù)的時候,我輕輕吁了口氣。
醒來后,家人告訴我,醫(yī)生宣布了我的死亡,封殮之時,家嫂為我擦洗身體,摸到我有些許余溫,就篤定地的認(rèn)為我還活著,就一遍又一遍地為我按摩。日復(fù)一日,家人們堅持不懈為我按摩,棺木里我的身體雖然沒有反應(yīng),卻始終沒有冷卻。家嫂知道我喜愛音樂,就拿來手機天天在身邊播放我喜歡的樂曲。
知道嗎?那可是漫長的二百多天??!
四
后來,我逐漸恢復(fù),依舊唱歌。
有人說,我是被死神擁抱過的人。我搖搖頭,應(yīng)該這樣說,我是擁抱過死神的人。
一位未曾謀面的歌群里的K友,根據(jù)她的微信告訴我,二〇一九年八月二十日,我兒子通知聲樂老師說,丹姐因病去世了。二〇二〇年五月二十五日,去過我家的K友童童告訴她,丹姐還活著,昏迷幾個月后醒來,正在恢復(fù)過程中。二〇二二年三月十六日,再次核實,丹姐家人回復(fù)“如今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到和常人一樣,唱歌唱得非常好”。
如果說,我的死而復(fù)生是個奇跡,那么,就是家嫂篤持產(chǎn)生的奇跡,就是音樂呼喚創(chuàng)造的奇跡,也是生命意志迸發(fā)的奇跡。
其實,人世間如此美好,我舍不得。不等來世,只在今生!
注:本文作者系丹姐K歌群K友,此文根據(jù)其日記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