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寄居十年情滿全家(散文) ————漫憶住華店供銷社南院
回憶我小家居住過的地方,難忘華店供銷社南院十多年。如今過去40多年,往事歷歷在目,感恩涌在心頭。與老伴每每聊起那時的往事,總是話不斷頭。在她的鼓勵下,我用文字粗記那段時光,留存一份對家庭過往的溫情與敬意,也釋放一下未曾表露的情懷。
一
老伴早年是由華店供銷社的臨時工轉為合同工的,在這里工作近30年,得到歷屆領導和同事同志們的關愛幫助,工作上支持,生活上關心。我們成家后,在住房方面,也享受到當時條件下的公平稍優(yōu)的待遇,從一大間到兩間小套,讓我們有了自己的“小窩”。沾她的光,那時候我無論在趙官鎮(zhèn)還是縣城工作,都把這里視為自己的“小家”,寄居10多年。在這里,生兒育女,成全了我的家庭美滿;在這里,家庭的溫馨支撐著我夫妻干事立業(yè),一路向前;在這里,留下了雙方老人的施恩和腳印,他們都曾先后來幫我料理家庭,至于我以后的任何改善和安居,他們都沒來得及享受。所有這些,我們全家不會忘記,也不能忘記。
人們之所以把這里稱為供銷社南院,是因為供銷社主體駐地是在北邊老街里的“鬧市”。這里處在華店村的西南角,原來是一片荒閑地,供銷社從村集體轉讓過來,建起了生資點、采購站、機修房和倉庫。整個院落南北三排,東西兩列。隨著經營的發(fā)展和職工情況變化,大概在上世紀70年代后期,這里的布局做了調整,前兩排是“綜合商店”、采購站和倉庫及3處單間職工宿舍,最后一排是將原來的倉庫、廠房改造成家屬宿舍。每戶2間,各家門前蓋了幾平米的廚房,沒有院墻,沒有遮攔,共走一個通道,包括前兩排的職工和住戶共用一眼壓水井,實乃典型的“大雜院”。當時曾放映一部電影《向陽院的故事》,很有正能量。所以住在這個“南院”的人們,都從不說是“大雜院”,而是很樂意的美稱“向陽院”,體現(xiàn)了住在這里的人們的和諧,更充滿了溫馨和浪漫。
二
1981年冬初,妻子即將臨產,供銷社領導把她從集體宿舍安排到面積相對較大一個單間。按當時情形,算是夠照顧了,我們很知足。這個單間位置在前排的最西頭,獨立一家。門前是收購的紅麻、野藥材堆積成山,墻外一片荒野,沿著308國道,車輛轟鳴不息,房間東靠采購站倉庫,不時有老鼠光顧,好在屋頂不曾漏雨。起初室內并沒有成器的家具,一張舊床附加了木板、一張解放前的老式三抽桌、一個蜂窩爐,還有幾個擱放衣物的紙箱,這些家當大多是供銷社的,也算是“拎包入住”。房間雖小而陋,我們并沒覺得條件差,畢竟有了夫妻的個人空間。就這狀況,就這間屋,住過五六個寒夏,從“夫妻一雙”到兒女雙全,完美的實現(xiàn)了家庭夙愿。隨著條件的變化和人口增多,也逐漸更桌換床添櫥柜,零零星星的置辦了幾件家具,小日子一天天正規(guī)起來,雖有酸澀苦累,更多的還是充滿甜蜜、堅忍和期望。
簡陋不失溫暖,艱辛伴隨快樂!家人親戚常來常往,朋友鄰居隨時小聚。兩個孩子從呱呱墜地到牙牙學語,平安健康的在這里度過童年。1984年冬生兒子,在當時的計生政策下具有一定的隱蔽性,沒有去醫(yī)院產房,兒子就在這間屋里來到人世間。那個晚上,天寒地冷,一片漆黑,妻子突感臨產,我束手無策,立即喊來妻子的閨蜜王鳳俊陪伴,又把妻子的好友也是接生師的劉爽請來,全靠她倆精心關照。我生就膽小,躲得很遠,心里總在“砰砰”直跳,既高興又擔心。隨著一陣“哇哇”的啼聲,孩子順利的出生了,母子平安,吊著的心緒才平靜下來。第二天,消息傳遍院內院外,鄰居們及其妻子的同事們紛紛恭喜祝福,沖淡了超生恐懼,鼓足了生活信心和憧憬!
1985年春節(jié),因為兒子剛3個月,沒有像往常那樣回老家。這是我第一次沒與老人在一起過年。除夕,后排的火鞭“霹靂吧啦”響起來了,我家獨居在清冷的前排,難免有絲“佳節(jié)倍思親”的思緒。突然“吱”的一聲,門開了,在此值班的小伙子張成帶著鞭炮進來,與我們一起燃放祝福,一起吃年夜飯團圓。那時家里還沒有電視,就把商店一臺舊的黑白小電視搬來看“春晚”,盡管時好時壞看不清,但現(xiàn)在仍記得一些節(jié)目,如小品《拍電影》、歌曲《十五的月亮》等,熒屏的歡樂沖淡了思鄉(xiāng)。1986年春節(jié),因兒子還在隱蔽中,我家在這里又次迎來新的一年,我的內心一方面心系父母,一方面情戲兒女,思念與快樂交替著,知足與期望充實著!也正是這2個春節(jié)期間的拜年和交流,我對這里烙下印記和情感!
老伴在供銷社干過百貨、生資、采購站等多個崗位。她盡管就是一個名普通的營業(yè)員或記賬員,但對工作盡職盡責,因為她是為數(shù)不多的女黨員,唯恐別人說個“不”字。兒和女出生前沒有耽誤一天工作,女兒出生后45天上班、兒子出生后僅38天就返崗。當時我在縣城工作,她自己帶著2孩子,雖然有時老人幫著照顧,但她里里外外經常忙得團團轉。供銷社領導為照顧她,先后調整到院里的綜合商店、采購站任記賬員,方便了兼顧工作和家庭,也經常受委托代替值班人員晚上照看門店。有次深冬的半夜,她突然懷疑自己是否把門鎖好,硬逼著我起來陪她再去轉轉看看。這樣的事情不止幾次,當時我雖然不是很情愿,也無奈披衣冒寒給她做“保鏢”。當然,她的同事更給了我家很多幫助。兩個孩子小時候都被同事、鄰居著陪護過、照管過,兩個孩子的“嬰童照”都是他們操心留下的,這些情義永記心里!
這個期間,我的老鄉(xiāng)李修森恰逢在綜合商店當經理。他是“老三屆”畢業(yè)生,性耿情真,學識高我很多。那幾年,我倆經常小酌幾杯,海闊天空聊不完,我跟他學了不少東西。現(xiàn)在家里仍有那時候的2個搪瓷盤子,就是他在我生兒子時,端來水果罐頭留給我家的,已經過了40年,搪瓷盤還在用,無形中成為了家里的記憶載體。
三
1987年春,我家從前排搬到后排的“向陽院”。這個院的住房是“搬出一家再進一家”,只有六七家的居室,先后住過二十來戶。我家是在邢學忠經理騰出后,供銷社領導鑒于我家情況給了照顧安排。房間處在這排的中間,兩居室,有內有外,還把內間隔為2室,另有廚房,條件比原來有了較大改善。尤其是在這里住的都是雙職工或老職工,唯獨妻子還只是個臨時工,在當時住房緊張的情況下,能住得進來,確實算得優(yōu)厚,心里充滿感激!
這個院是倉房改宿舍,樣式不統(tǒng)一,門窗不規(guī)范,整個院子泥土地面,雨天泥濘不堪,只能墊上磚塊出進。院子東南角是配電室和機修房,西南角有個公共廁所,破爛的院內沒有花花草草。中排后墻有兩棵大楊樹,最前排有幾棵榆樹,算是全院的綠色點綴,時有喜鵲飛來“喳喳”幾聲,能給院子增加些生機,其他的真記不起有什么可稱道的,叫做“大雜院”也不算過分。但也有很多好處,這里就像一個大家庭,老老少少,自動論資排輩,尊老愛幼,互信互幫,十分和睦,一切樸實而自然,一切本性而率真,擁有值得贊美的人世間底層人群的氣質與風情。
大院里無論誰家出點什么事,都當做自家的事,或出力或出謀。院里有常住的家屬,上班的職工很少有鎖門的,但沒曾聽說誰家被盜過;家里有孩子的,無論舍在家里還是出去玩,根本不用掛心,大家都認識并親近,都會給予關心照看,即便孩子哭了鬧了,也如同父母愛嚴相適,一切妥妥的。
那時做飯都用燒蜂窩煤的小爐子,冬天放在屋里做飯兼取暖,其它時間置門前的小廚房內燒水做飯。蜂窩爐打開后燃起較慢,上班族中午做飯很耽誤時間。于是,鄰里之間就幫著提前把爐子打開生火或燒上水,爐子滅了還幫著引火點燃。我家這個情況很多,西鄰高嫂子、東居甄大姐都時常關照關愛著,不論過去多少年想起來,仍有那團不滅的溫暖。
全院就那眼手壓井,往往在早上或傍晚時段,水桶一個排著一個,洗菜的、淘米的、洗衣服的,接水的人絡繹不絕,但沒有爭搶或加塞,即便桶在人不在,后來的人也會幫著把水壓滿,有時還會直接把水送到家。水壓井就在我家門前,看到的多,受益也多,水缸里從沒有斷過水。鄰里的舉手之勞情義,映襯著全院的和諧友愛。
各家出了門口就是一個院,東西相望,無遮無攔。尤其是夏天,都在門口支個小飯桌,一家人圍著吃飯,幾家人隔桌邊吃邊聊。有趣的是各家生活基本沒有什么秘密,誰家吃點什么是藏不住的:剁餡的響聲、燉肉的香氣、炸魚的油味、炒菜熗鍋的蔥香,全院共享。那些味道迄今仍有回味,嗅覺中留下了幸福的記憶。
40年后再回憶那些形形色色的往事,總是模模糊糊,有印象說不細,但對那些有意義的事情還能記得輪廓,比如說:
趙延祿、董桂云夫婦的兒子趙衛(wèi)東上學路上拾金不昧,風雨中尋找失主,其故事被李修森寫成通訊“甄伯伯你在哪里?”在山東人民廣播電臺播出,全院為之稱贊,感到光榮!
教師張家瑞一家侍養(yǎng)照顧從天津接來的孤癱嫂子,無怨無悔,養(yǎng)老送終。他的家庭美德感染全院,尊老愛幼,鄰里和睦,從沒有過碰碰磕磕的事情,更沒有過吵架記仇的,這也是難能可貴的。
在這個院住的曹傳浩、白延河經理,是領導更是院里的主心骨,他們始終有著長者的風范,誰家有事都幫著操勞張羅,從不嫌煩。高家大兒結婚住不開,他們張羅著在院里蓋起簡陋的婚房;有的小夫妻拌嘴鬧別扭,他們會像家長般的勸和關心。
住這個院也有不少趣事,像是新婚鬧房、“打麻將”攪場,等等。周末,我時常與幾個“麻友”玩,有時候是通宵達旦,惹得家里人不高興,我也曾被關在門外。記得有一次深夜,我們玩得正歡,趙大姐闖進牌局找丈夫,脾氣很嚴厲,差點掀桌子,既好笑又尷尬。窘況之下,我們幾個“麻友”只好打個“哈哈”,灰溜溜的散場。
我想,一個大雜院,就是一個小社會。一個大院的風氣,反映了一個時代的狀態(tài)和社會發(fā)展。每一個家庭都有獨特的處世之道,有屬于自己的悲歡離合,也有和別人不一樣的家庭氛圍,這些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文化底蘊。普通人的故事,恰恰才是最真實的歷史。
四
1991年9月,我由縣直調到華店鄉(xiāng)政府任職,并隨即給我安排了三間的獨立家屬院,寬大明亮,條件尚可?;诟鞣矫婵紤],我們一家離開了供銷社南院,搬進了“鄉(xiāng)政府大院”。打這,由我隨妻子“寄居”,變?yōu)樗S我而居的“家屬”。搬家那天,院里的所有老少都早早地登門歡送、幫忙,抬得抬,搬得搬,很多鄰居直接跟到我新的院子,又幫著拾掇安置,場面很是感動,真的有些戀戀不舍,更是由衷的情意綿綿!
告別了,大雜院;難忘的,向陽院!
我一家在這里住了10多年,妻子連同工作在供銷社近30年。我一家尤其是妻子對供銷社的情誼至今難忘:
難以忘記,妻子從農村代銷員到供銷社臨時工,再轉為合同工,無論供銷社的繁榮時期還是低谷階段,她沒有下崗,直至正式領上退休工人的社保工資,是努力更是機遇和貴人的幫助,感謝華店供銷社領導張兆才、白繼堯、趙延祿、尚友余、張振興等歷任領導同志!
難以忘記,妻子在供銷社工作和居住期間,同事們、大哥大姐們給予了莫大的提攜和關愛。這么多年來,工作和家庭中遇到的領導、同事和鄰居,無不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方式指點過、支持過、幫助過,沒有記下一個一次合不來、不愉快的人和事,妻子十分感激和知足!
難以忘記,妻子退休近二十年,后任的供銷社領導、同志沒有忘記她,逢年過節(jié)來家走訪慰問,有事幫著辦理,尤其是還退補了社保金,由衷感到欣慰!原來的同事鄰居無論各居多遠,聯(lián)系多少,只要每逢見面總是當年那種情感,聊不完敘不夠,時而找機會小聚,把酒言歡!很遺憾,有幾個老同事老鄰居已經離世,未能親臨吊唁,在此表示歉意和懷念!
近幾年,我和老伴只要有機會,就會到原來的院址走走看看,曾經的“大雜院”早已難覓蹤影。小城鎮(zhèn)規(guī)劃,華店村東遷新建,供銷社的“大本營”已被“新農村”樓房占居,唯獨暫時還保留下這個院落,也乃物是人非,院里沒有住戶,雖有當年的老房子,或破敗或改做它用。站在當年我住過的那個位置,環(huán)視殘墻斷壁的院落,遙想往年的記憶,感念已經離開的人們,頓時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這里是我家住過的地方,也是成全我一家四口的地方,福地兮艱地兮,說不清道不白?;秀敝?,我好像理解了小燕子為什么冬去春來“大雜院”,領悟了、明白了,這就是本性,這就是眷戀……
回憶當年的大雜院,不是為簡單的懷舊,也不是要回到過去的生活軌跡,回不去更不愿回,只是釋放一種本能的情懷,也寄托一種美好的期待——在日新月異的現(xiàn)代生活中,依然希望與淳樸的傳統(tǒng)文化相伴,愿人與人之間依然充滿單純而又熾熱的情感。盡管大雜院不復存在,記憶不能被現(xiàn)實淹沒,亦應成為凝重的居家歷史,粗略隨筆,旨在讓這份樸素記憶而延續(xù),讓曾經的感動而銘記!
2022年端午節(jié)于怡心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