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從王莽到梁冀(隨筆)
漢歷中興,多倚賴地方豪強,或縱抑失度,先有外戚專權,又常思制衡,宦官亦因勢漸受信用,寵護無道則繼之以丑類干政。二禍交作,其宗族、親屬、吏掾、賓客、門生等,遍布郡縣鄉(xiāng)里,與天下黎民并爭地、利。時移滋蔓,使富者連田,望阡陌縱橫無際,而貧無立錐者,比比皆是。
追故溯源,始非一端,但論造惡之甚,無過于王莽。昔莽亦外戚,并為顯儒,內恃帝后之威獨持朝政,外假仁孝之名自加尊榮,當其權柄至極,縱以太皇太后姑侄之親,奮傳國玉璽折角之怒,猶無可制阻之,遂終踐帝祚,代漢為新。實則盲從周制,所行多復古,法又苛繁無度,朝令夕改,不合時宜。為絕土地兼并,便欲盡收私田為王田,禁其買賣。且鹽、鐵、酒及山林川澤之利,無論巨微,悉收歸國有。又累革幣制,頻出新種,多鑄工精巧而面額虛高,強置于市,交易侵奪,聚斂無數(shù),久致貨值混亂,物價飛漲,農商俱損。政多如此,名善而實曲,求治則效反,諸般倒行逆施,百姓未受其益,先蒙其害,是以豪、民皆深怨之。堆禍積弊,勢竭途窮,必生動蕩。一時間,四海洶洶,叛亂云涌,綠林、赤眉、銅馬及各路宗室、豪強之大小義軍,紛紛而起,不可勝計。
南陽劉秀,即后之光武帝,當此巨變,審度形勢,亦隨其兄劉縯起兵,號舂陵軍。二人數(shù)戰(zhàn)有績,合綠林諸軍共擁立另一宗室劉玄,是為更始帝。不久,秀以至弱當至強,奏捷昆陽,徹敗王莽所遣大軍,縯亦克取宛城。兄弟共據奇功,榮極禍起,震主見疑,且綠林將中素已有忌憚二人者,會縯等在朝不遜,早遇誅害。秀以僥幸遲歸,因病得免,乃委屈忍辱,自非于帝前,并使陰計復受任用,雖兵權已失,尚得持節(jié)杖,倉促奔避河北而遺其妻元配陰麗華于故鄉(xiāng)。
初過黃河,光武勢甚微弱,幸得上谷、漁陽兩郡突騎萬眾,方稍振作。為求真定王十萬師助,又娶其外甥女郭圣通,攜此擊破銅馬等軍,廣收其余眾,得以跨州帶甲百萬,于是河北先定,并即帝位。及還主中原,振續(xù)漢室,都于洛陽,復與元配團聚,或愧疚往事,數(shù)欲立她為后。陰麗華以陰氏族小而郭族從龍功大且圣通已生有龍種而固辭,光武方立郭氏母子。后度田事起,為抑外戚、豪強,終以郭氏無母儀之德為由,廢之而改立陰氏。郭氏掌宮十余載,到此為止,然本人及族裔俱未因此加罪,賞封猶厚。帝力寬緩,至易太子,又經有二年。
陰皇后得立前后,素以德稱,且頗能約束宗族,世謂其雅性仁厚。長兄陰識,勤謹謙讓,知人善薦,世贊其為貴戚楷模。及光武崩,太子劉莊繼位,是為漢明帝,以伏波將軍馬援小女為后,乃中華史上所載首位女史學家,猶早于班昭,性自謙和恭順,服飾簡樸,譽滿后宮。世稱布衣皇后,非唯此故,亦因父本寒族,久在部伍砥礪,累以軍功而方顯耀。后明帝追慕先帝功臣,于南宮云臺閣設二十八將畫像,復增補四將,但三十二將中并無馬援。以伏波之才與勛,尚在諸將前茅,又豈屈居數(shù)外。奈天子所慮,實欲避椒房之嫌于虛榮,杜外戚之患于微漸,縱使父賢女淑,猶宜嚴之慎之。故當光武、明帝二世,后族終無所逞。
然自明章之治以后,天子賢德漸弱,或值幼帝登基,外戚始擅權。竇、鄧、閻、梁,四姓太后相繼得勢,常外托元舅秉政,任為大將軍,位越三公之上,總攬朝事,至成慣例。竇、鄧、梁三后,更垂簾親聽,其功過雖難一論,但當權力爭替之際,致中宮與外廷頻斗,四家亦輾轉相誅,牽連甚廣,早令世人嗟嘆,唏噓不已。如鄧后薨逝,安帝方親政,其乳母共宦官弄權,閻皇后乘勢崛起,顯貴若鄧騭、鄧鳳父子,便遭誣謀反,沒產削爵,放歸封地,復累受郡縣承旨逼迫,皆絕食而死,族人亦多蒙難;賢能若蔡倫,雖亦宮宦,造作有才,異于同類,深受鄧后生前重用,遂因舊故被罪,沐浴服毒自盡;更有大清官楊震,曾為鄧騭大將軍府舊屬,名廣天下,受事余波,欲揭中官欺君之罪不成,反先受其讒,君、宦交迫之下分辯無果,罷免歸鄉(xiāng)途中飲鴆自絕,客死道亭?;蚍菬o辜之身,不足以深惜;或微小人物,更莫能計。
到梁商為大將軍時,其女梁妠已是漢順帝皇后。這一位天子,當太子時其生母與乳母皆系閻后所害,繼而被廢為濟陰王,本已無緣帝位,后因宦黨互相誅伐,受擁為帝,剪除閻后勢力,于是平反前冤,又置八使巡察四方,糾貪懲惡,似有恢振之望。而梁商性素清柔忍讓,慎興大獄,權貴間殺伐報復得以趨緩。鑒于前禍,商且多思自保善終,復欲全宗族,乃虛己進賢,廣結善緣,不自彰顯。又有大宦官曹騰,安帝時侍讀少年順帝,兼倒閻謀立之功,邇來甚見親信。其性情與梁商相仿佛,二人結交日厚,宮廷內外之斗因漸消停。自此外戚與宦黨合流,后患實難預料,怎奈世昏日久,但教稍見復興之象,人心亦甚感慰,縱有譏貶梁商過于懦弱之聲,尚未足以逆此形勢,故一度朝野稱頌,百姓期盼,智能明德之士寄以深望。
梁商長子,名冀字伯卓,生相頗異常,乃高身瘦骨,鷹肩豺目,視人直滯而神采漠然,且言辭舌卷,多有些含糊不清。只因出身貴戚,自來游閑放縱,驕傲蠻橫。又嗜酒好色,貪迷財貨,所擅射箭、投壺、彈棋、格五、六博、意錢、斗雞、蹴踘,皆要以錢物博戲輸贏。若論學問,雖識字跡,但詩賦文章、經典大義,幾乎一竅不通,僅能抄寫謄錄,記賬而已。究其用途,竟也是為了金銀算計、財帛羅列,倘還有未到手的瑰寶珍玩,便好親筆留得名目,閑暇時先一睹為快,反復間若已然擁有。
梁商次子,名藉字不疑,似與兄反,頗通經書,復與士善;商之幼子,名蒙字叔莊,恬淡自處,不好結交。二人雖略有賢名,但權謀、膽魄皆遠不如梁冀。其父每思官爵承襲之事,終未敢輕逆長幼之序。永和元年,冀任河南尹,多殘暴不法。洛陽令呂放,乃梁商親信,出于私交,欲護其家門聲譽,數(shù)陳冀短,勸以約束。冀受父責,便懷恨在心,密遣刺客殺放于道,然后嫁禍于放之仇家,并為放弟呂禹求襲為洛陽令,旋與禹同去捉拿仇家,滅其宗族及賓客百余人。
似此奸計惡行,早非一時,因父健在,未得縱逞而廣昭于世。及梁商歿,梁冀繼任為大將軍,尚有順帝臨之,亦不得盡情滋意。故天下思其父德,冀望猶存。至順帝英年駕崩,太子劉炳登基,是為沖帝,不過一兩歲嬰兒,亦非皇太后梁妠所出。兄妹二人,內外結持,把住朝政,冀遂滋逞漸洶。太后少兄十八歲,雖屢有規(guī)勸之德,兄不當之奏請、無理之申求,亦或拒卻,但所處深宮,遲于見聞,又非君父威儀,終未常得便宜。況太后女流聽政,外事猶賴于兄,一門至親,形勢一體,利益相連,又豈能深責。
次年正月,沖帝復病夭,并無同父兄弟,唯自別脈中議立。時有二選,清河王劉蒜、樂安王劉鴻之子劉纘,皆章帝玄孫。征到京師,朝中大臣多以清河王年長有德且明守法度而向之,梁氏戀權貪幼,欲立鴻子,時僅八歲。而鴻猶在世,雖亦年長,卻高沖帝一輩,位不逆?zhèn)鳎什蛔h鴻而議纘。立君大計,在京二千石以上官員或爵達列侯者,依制悉數(shù)到場。又有三公之首,太尉李固,嚴辭力諍,明辯長幼利弊。梁冀縱然位尊權重,欲排眾議,亦須別有憑據,事遂不決。
散朝當夜,梁太后召兄入宮急作商計,竟自皇族譜系中覷得一機。原來劉蒜與劉纘同祖父,蒜雖年長于纘,但纘父劉鴻卻長于蒜父劉延平。梁氏二人得此理由,料群臣無可反對,便省中定策,先起了詔書。次日再朝,梁冀仗權恃威,言之有據,就遣清河王返國,立了劉纘,是為質帝。明年,又以樂安地貧,徙帝父劉鴻于渤海,改封渤海王,增其稅利,使無異議。
不料質帝早慧,登位以來見梁冀日益驕橫,某日朝會時突然目呼其為“跋扈將軍”,自此常呼。冀當眾人之面,不好發(fā)作,歸而久思之下,則累生怨恨,更恐日后禍起誅身,遂先謀殺之。帝左右盡冀耳目,就湯餅中下了毒。冀當在場,拖延救治,御醫(yī)技窮。太尉李固聞帝召見趕赴宮中,及問所需,梁冀言阻,帝求水不得,終毒發(fā)身亡。固伏尸而泣,明知是梁冀指使,御醫(yī)卻畏不敢言。固苦為孤證,難得弒君大罪之實辭,僅能以過失之罪彈劾此醫(yī)。冀猶恐事泄,從此深恨于固,只是暫未加害。原來,李固昔受梁商延聘,但進言少納,倒是梁氏自為太后以來頗能從其計策,冀非善類,豈有善心,礙于太后及先父故吏之情面罷了。
事已至此,自立而崩,方一年半,迎君之議又起。帝父劉鴻,縱疑其子死因,新在渤海,竟無所申示。且僅此一子,故嗣已絕,朝廷又將別尋帝脈。復征清河王劉蒜到京,既經前折,本已眾望所歸,但梁氏一心立幼,又加征蠡吾侯劉志,以供候選,且先已許嫁其妹梁女瑩于他,期為帝后。至于劉鴻,一來若父繼子位,于理稍違,二來帝死得蹊蹺,都不好面對。時劉志不過十五歲,卻是章帝曾孫,輩分高于質帝及清河王,本不當逆承帝位。但這一條并非定制,言之則有,不言則無。梁氏志欲立志,不言其短,朝臣志于立長,不言其長,是以兩邊盡諱言。
這頭太尉李固為首,并司徒胡廣、司空趙戒,三公聯(lián)書,齊諫梁冀,立長利國。又有光祿勛杜喬,乃昔日順帝所置八使之首,巡察兗州期間曾糾罪梁氏黨羽數(shù)人,同時亦舉薦過李固,彰其泰山郡治績?yōu)樘煜碌谝?。二人并有賢名,世號“李杜”,朝議時共拒梁冀。立君之際,京師高官遍在,諸侯滿堂。冀難服眾,本欲恃權武力相迫,卻又自惜聲望而頗躊躇,其事復懸。
此前,中常侍曹騰已先拜謁清河王,但劉蒜性嚴明,又素憎宦官,故未禮遇。騰歷經安、順、沖、質四帝,深具涵養(yǎng)城府,非記恨于此,實自憂前途,遂連夜造訪梁冀,明言立劉志方可共保富貴,以堅其心。次日再度朝議,冀便故作憤怒,意氣洶洶而言辭激動。百官自胡廣、趙戒以下,無不害怕,皆唯大將軍令。獨李固與杜喬仍堅持己見,抗辯不怯。昔順帝崩時,李固、梁冀及太傅趙峻受命同錄尚書事,后冀雖辭讓,仍荷并肩托孤之重。至今峻已不在,固雖勢窮,猶憑舊望,縱知力莫能挽,姑盼相持日久,天下士議民聲所起,或致僥幸。
梁冀決議不過,但知太后必已不喜李固,正思入宮,請罷其官,適逢固又來信諍勸,便持此書進見。太后閱之不悅,果下詔免固。劉志終得立,是為漢桓帝。
大事既定,天下不平。李固雖在野,卻威望日隆,四方不滿與質疑之聲,此起彼伏,援之無已。朝廷亦力行升賞,自振聲勢。梁冀、曹騰、胡廣、趙戒,皆有定策迎立之功。冀以外戚位極,仍為大將軍。騰乃宮中內官,位加大長秋。廣與戒乃外廷之官,已位至三公,論階無可再升,就次第平級右進,廣代李固為太尉,戒代廣為司徒。但二人自愧前事失剛,輿論之下,戒從此惜口少議,廣不久稱病引退。梁太后挽留不住,復以杜喬為太尉,意在稍慰人心。
以上皆官職公任,理應先行,更有爵祿議增于后,實乃巨利。梁氏欲以此籠絡人心,適逢前者渤海王劉鴻,久在喪子絕嗣之痛,今忽薨逝,此脈將斷,既大封在即,故不忍獨削其地,反倒更應謀續(xù)之,好再封其他。劉志既為帝,追尊父母并設園陵,須留至親兄弟于國中守之,會有二弟,就使一人居蠡吾國守博陵,尚余一人,便過繼給劉鴻,襲爵渤海王,延這一支香火。蠡吾一國,因為當朝天子舊藩,帝父母陵墓所在,故不可再封于他人,那守陵的兄弟也不得襲爵蠡吾侯,來年便封了個平原王。兄弟三人,自此兄為天子,弟享三國,實利頗厚。時梁氏所為,內益君主,外示不絕人嗣之德,順勢大封,水到渠成。梁冀早襲父爵,乃乘氏侯,本享食邑,現(xiàn)又增封一萬三千戶,連其兩弟一子亦齊封萬戶侯,復擴編大將軍府掾屬名額,倍于三公之府。曹騰、胡廣、趙戒,亦各封侯。補戒司空位者袁湯,與事幾無涉,竟也一并封侯。其余群臣之中,亦多封列侯。太尉杜喬,百官之首,倒不受封。
授爵既眾,賦稅私利愈巨,國用須少。梁氏此舉,實以公帑行私寵,恩威大盛。世亦漸聞,在朝百官,見大將軍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杜喬一木獨支,正色難犯,故多寄望于他。喬果不負眾望,在任三月,累拒梁冀所薦之人。及天子遵前媒,納梁女瑩為后,冀又欲厚禮迎妹,其禮于制有違,喬亦據舊典章奏阻。會京師地震,按后漢一朝,凡遇乾坤異象、災禍巨兆,須罷三公之一以應天命。梁冀趁勢奏免杜喬,轉降別職。缺至下月,以司徒趙戒為太尉,司空袁湯進補司徒,司空復空。
至此,梁氏一門獨斷朝綱。未久,胡廣再起為司空。梁冀猶恐李杜二人復起,當思謀加害,然迎立一事尚在風口浪尖,縱二賢自亡于不測,天下亦必疑罪梁氏,是以刺客不行。欲除之而后快,須等一個名正言順的機會,便先暗使宦官進讒。為首者唐衡、左悺,皆擅辭令。衡只將前事始末帝前盡白,天子既深知李固、杜喬本不欲立己,自然記恨。悺更善勸人,有“左回天”之名,量帝不過一少年,就于無人時當面言其不足以奉宗廟,及見帝怒,再稱是李杜不立之由,自己不過轉述而已。帝自遷怒,而恨愈深。
天下亦未嘗不恨,甫經月余,河北就起驚變,甘陵、魏郡各一處宗室欲立清河王為帝。甘陵即清河國治所,王乃劉蒜。魏郡在清河國西,治于鄴縣,向非封國??梢娺@倆漢室宗親并非是王,也不知聽了誰的鼓惑,自以為順天應人,竟造起反來,蓋兩地相鄰,以至連謀。漢自周亞夫平定七國之亂以來,徹行削藩,弱化宗室,親王但食爵祿租賦,并無實權。一國之政,盡在國相,軍由尉領。及光武歷亂再定,欲息養(yǎng)民力,裁減武備,內郡兵役漸少,郡國之尉多除,其無尉者,兵馬亦由太守、國相兼領。故今為王者,尚無實力謀反,況此二人,便在清河國王宮司馬門劫持國相,迫其共舉兵。相不從被殺,京師震動,梁冀竊喜,速令地方捕殺反賊。罪及劉蒜,貶王為侯,流放桂陽。可憐清河王兩度為帝不成,受累于兩個同宗妄人,竟被謀反,百口莫辯,又不堪屈辱,最終自殺。
梁冀得去一敵,順水流禍,借口所謂盛名之下言必動眾,就此誣指李固、杜喬散布妖言,正乃幕后教唆謀反之人,奏請收捕。于是固先入獄,復欲收喬,梁太后素知喬忠,僅許免官,只待誅固。然固之門生舊吏遍布四海,內多義士,聞此牽強加罪,鳴冤激起,一時有貫械上書者,有自河內聚眾上訪者,阻塞交通,聲勢日浩。梁太后恐之漸甚,忙降詔赦免。出獄當日,洛陽士民,內外慶賀,閭巷歡騰,幸呼萬歲。梁冀驚見李固竟如此廣得人心,便重又上奏舊案,復入宮會太后,謂固之名德必深害梁氏。由此,李固終未出獄,旋被賜死。冀既得逞,又私率騎從至杜府,言迫杜喬自盡以全家人。喬性剛不從,次日梁冀率眾復至,未聞府中慟哭,便收其下獄。時無太后詔令,冀僅事后遣人入報宮中。所思李固既除,杜喬若滅,梁氏再無強敵大患,故一心害之。不日,喬果然亦死于獄中。二賢尸首并停于洛陽城北,冀又放出惡言,收葬二人者皆同罪,家屬因此都不敢往認,天下亦莫不寒心。
外戚梁冀之禍,從此漸極。天子新踐帝位,年少沉溺享樂,非但無意遏制,實懷感激,賞封彌濫。冀因前功,本已蒙賜巨厚,弟、子亦皆封侯,繼而數(shù)年之間,又累加不絕。冀食邑增至三萬余戶,其宗、妻二族中,位列卿、尹、將、校、刺史、太守者,多達數(shù)十人。復有佞臣取媚梁冀,議其妻亦當受封。冀妻孫壽,原是潁川襄城人,遂為襄城君,復比照長公主,加賜赤紱。因其子梁胤已是襄邑侯,故兼食陽翟租賦,兩地合計,歲入五千萬,盡歸孫氏。夫婦二人,又于洛陽城中夾街起第,競相比富,極盡奢華。城郊土地亦多為冀之府邸、林苑所占,囊括各種地形,山水丘澤,應有盡有,連一些荒野也不放過。其勢蔓延,西至弘農,東界滎陽,北達黃河,南到魯陽,多連綿跨道,或致分割民田,耕作繞行。河南一域,京師首郡,猶似梁氏之國,若登高望之,幾可圍困帝都。富貴如此,禮待尊崇亦不可稍遜。時太后既已病故,梁冀更可肆無忌憚。君臣共議,準此大將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享此禮遇者,論其先例,僅漢之首相蕭何。又加封定陶、陽成諸余戶,食至四縣。之前有此數(shù)者,唯光武首輔鄧禹。至于此番所賜別物,如金銀、器皿、錢帛、車馬、衣服、宅邸、奴婢等,莫不計之累累,皆比照曾行廢立之權臣霍光。又特許梁冀十日一朝,且與三公分席,獨坐一席。并將此例宣告天下,欲為萬代法制。世聞其情,多至瞠目,疑其異志,或謂王莽再現(xiàn)。華夏漢土,又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是的。
多謝!
老師:
學習了。
在下——汗顏也!
多謝!
多謝!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