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撞韻者說(散文)
七泉子喜吟詩,其賦物悠揚,得句深長。網(wǎng)民多有愛者,有京中客投址曰:“君詩風(fēng)浩蕩,文心曲喻,何不投稿以振詞壇?”七泉子視為鐘子期,欣欣從之。
沒旬月往,京中客問曰:“君得意否?”對曰:“白腳撞韻,座前不錄?!本┲锌婉斅勗唬骸坝卩担⊙攀潞巫锛乡傄??君可假青蓮不名之篇以試之,若果如此,撞韻之罪徒存?!逼呷黄溲?。三日致問,久許答曰:“尚爾?!本┲锌屯票舅菰矗剐纺_植于頭腦者,清人也。乃抱棘懷傷曰:“嗚呼!戴盆弇盻,天從何望?詩設(shè)門庭,比似唐人續(xù)辮,李杜元白若在,必面刺之?!备纛D之間,七泉子編輯大片,一鍵揮發(fā),倍訴憤懣之情曰:
余騁渥洼,縱覽周游,忽遇執(zhí)鞭者,舉手示駐曰:“此為司馬孫陽之地,烏衣莫近。”余低禮肅虔,熱眼相向。問其曰:“此地何名,先生何居?”執(zhí)鞭者側(cè)睨虛指,答曰:“夫山起云回,塵漲天低者,乃司馬品馭之地。先生居于異器廳,正與天下至駿者論賢?!庇嗾堊运],執(zhí)鞭者喬勢訓(xùn)諭曰:“司馬先生專優(yōu)拔萃,杜擬充次,嚴(yán)守繩墨。汝思入見,須踏蹄合印,出一毫一厘者視為折?!庇嘌赝居^之,跖戾銜珠,猶雪上趨鳧。俄而,執(zhí)鞭者大呼:“伯樂將出,凡駑且避?!庇喔Q之伯樂,眼生白翳,霧眼虛視??s牛為鼠,觀山為土。彼人令旗揮動,萬馬怳然?;⒉桨措u行,如鑄金蓮,許移三寸,錯其千里之志。悲夫!伯樂之先患,千里馬之后患。伯樂之患在眼苛求于毛發(fā),失之全體。千里馬之患在骨軟痛于鞭策,毀之溫存。
余復(fù)徐行,愕視村翁持械以鑿天險,余近對曰:“尊公斫壁何為?”翁暫止,捫紙出膺曰:“紙上明注,此處無山。為實紙上之言,更消后人之慮,故所爾爾?!编婧?!以圖紙對江山者,豈獨翁乎?譬之阡陌之途,四下可歸。大人草次,劃道而行。小兒禁越,死守一路。余所蔽之,兒童近道,中年失道,晚年合道。故曰:大道至簡,小道至顯。
雅言之為事,不亦如此乎?自唐人始,七古歌行并重,巨筆神椽,逸興翻飛。如楚釀留之千古,飲之酕醄不絕。香傳滿清,以為膏馥不足,妄添酢味,竟成羯膻。移鼎至今,獨戰(zhàn)全唐而不敗者,主席一人而已。剩余當(dāng)代,蠶食隱化,不復(fù)李杜之光。詩必盛唐,眾心皆明。近承魚肆,能無腥乎?今之吟壇,別立名目,自是機杼。嚼骨骼,吐濃汁。設(shè)微罟,剔大魚。哀哉!駕考退造父,學(xué)校免仲尼,醫(yī)院辭華佗,世風(fēng)演化,未足奇也!若指明其謬,其人必曰:“此上之所限,非吾所能決也!”竊思百業(yè)之中,物不平,皆有鳴者。至于文場,上下無聲,一何奄然。世之所云,文人惜命,信之深焉。水深有網(wǎng),在之鱗也。山高有弋,在之禽也。文章如是,必伏暗器以謀腐鼠也。
注
戴盆:將盆覆戴在頭上,阻擋視線。
渥洼:神馬名
烏衣:貧賤者
膏馥:本為脂膏的香味,借喻對詩文的美好的回味。
酢味:酸味
移鼎:歷史進(jìn)程
隱化:死亡的別稱
機杼:比喻詩文創(chuàng)作中的新巧構(gòu)思和布局。
造父:古之善御者,趙之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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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七泉居士喜歡寫詩,寫的東西很有意韻,網(wǎng)上好多人都喜歡。有一個京中客的人給七泉居士發(fā)了投稿地址,并對他說:“你寫的詩涉及寬廣,內(nèi)容賦予哲理,為什么不投稿以重振詩壇呢?”七泉居士把她當(dāng)做知音,高興的投稿去了。過了一個多月,她問:“你這下稱心如意了吧?”七泉居士說:“我的一首詩白腳處撞韻,評委不予收錄?!彼荏@詫的說:“啊?詩詞得罪誰了,竟然也披枷帶鎖了?你這樣,你把李白不出名的詩用自己的名義投給他試一試,如果還是這樣,那么撞韻一說就不存在了?!逼呷诱罩脑捜プ隽耍旌蟀l(fā)問怎么樣了?他稍久才說:“還是老樣子?!本┲锌陀H自調(diào)查撞韻一說是何人提起的,一查才知道是清朝人,是清朝人把螃蟹的腳根深蒂固在每個人的頭腦之中,把原本簡單的思想變得復(fù)雜化。
京中客內(nèi)心憂傷的嘆說:“哎!把盆子扣在頭上,擋住了遠(yuǎn)方的視線,還怎么去仰望藍(lán)天?詩詞里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就好像是在唐朝人的頭上安裝了一條清朝人的辮子。李白、杜甫、元稹、白居易要是在世的話,看到這種現(xiàn)象一定會親自斥責(zé)他們。”就在這不一會的時間,七泉子就在手機上編輯了一大片文字,按發(fā)送鍵給京中客,萬分悲憤的訴說自己的心情。內(nèi)容如下:
我馳騁著渥洼神馬到處游覽,忽然遇到一個執(zhí)鞭者。他舉手示意,叫我停下說:“這是伯樂的地盤,平常人不要接近。”我表現(xiàn)的很禮貌很恭敬,并以炙熱的目光投向伯樂所居住的地方。問他:“這是什么地方?伯樂先生住在哪里?”執(zhí)鞭者斜視我一眼,指著遠(yuǎn)方說:“那高峰凸起之上,白云籠罩之下,塵土飛揚與天相接的地方就是伯樂先生品鑒良馬之處。先生此刻正在異器廳和普天下的賢人俊杰探討馬之優(yōu)劣?!蔽疑暾堊运],執(zhí)鞭者裝模作樣的訓(xùn)示我說:“伯樂先生只要出類拔萃的,為了杜絕濫竽充數(shù),一定要遵守我的規(guī)矩。你想見伯樂先生,必須要你的馬蹄印嚴(yán)絲合縫的對照在地上的馬蹄印,出現(xiàn)一毫一厘的差錯就視你挑戰(zhàn)失敗。我沿著地上的馬蹄印觀看,只見那些馬蹄印都很扭曲脫離,間隔很小,十分像大雪之上一群野鴨子留下的腳印。”
過了一會,執(zhí)鞭者大叫:“伯樂先生出來了,庸人回避?!蔽彝悼茨遣畼?,見他眼睛上有病,看東西不清楚。常常把大??闯墒抢鲜?,把大山看成是土堆。他令旗揮動,萬匹千里馬都很惆悵緊張的樣子,明明是老虎的步伐,非要按照雞的腳步去走。就像在老虎腳上穿上了三寸金蓮,只許走三寸那么遠(yuǎn)。這和千里馬要馳騁天下的意志決心是相違背的。
可悲啊,先有伯樂生病,然后千里馬才生病。伯樂的病根在眼睛過分的苛求千里馬的一毛一發(fā),而忽略了整體面貌。千里馬的病根在于骨頭不硬,在被鞭策之后,投喂之后就變得溫順了。就是由于溫順,所以才把千里馬毀了。我又繼續(xù)慢慢前行,突然詫異的看到一個村里老漢拿著工具在挖一座大山。我走近他說:“您挖山干什么呢?”老漢暫時停下來,從懷里取出一張圖紙來對我說:“地圖上明明顯示這里沒有山的,為了印證地圖的準(zhǔn)確,更為了打消后人的疑慮,所以決定把它挖走。哎!用地圖去印證山川的一草一木,這樣的人恐怕不止老漢一個吧。就好比村里的道路四通八達(dá),隨便走哪一條路都可以回家。那些大人們自以為是,硬是規(guī)定孩子們必須走某條路,導(dǎo)致孩子們就知死守著這一條路。所以我總結(jié)出童年是最接近“道”的年紀(jì),中年往往失去了“道”,老年有幸又與“道”重逢。所以說真正的大道是最通俗易懂,最簡單明了的,反而是小道才細(xì)致的羅列出條條框框來。
詩詞這種事不也是這樣的嗎?從唐人開始,本來七古、歌行體是可以和律詩絕句同等并重的。在唐人筆下,這些詩句被寫的驚天動地,勾起無數(shù)人激動的心弦。就像被窖藏了千年的美酒一樣被世世代代的人所品味,并且為之陶醉。這種酒香之氣傳到了清人手上,他們覺得不夠香,私自往里添加酸味的東西,于是有了一股羊膻氣。傳到現(xiàn)在,要說當(dāng)今詩人誰能出來和唐人挑戰(zhàn)。扒拉來扒拉去,也只有毛爺爺可以與之決戰(zhàn),立于不敗之地。至于說剩下的一些人,他們的詩心大多被各種利益腐蝕吞沒,再也不會有李白杜甫那樣寫詩絕妙的人了。詩必盛唐,這是大家都明白不過的。可是清朝離我們比唐朝近,我們沒能繼承百花中的盛唐,卻獨獨繼承了魚肆里的晚清,寫出的詩都帶酸味,帶腥味。
當(dāng)今的詩壇,巧立名目,還自以為抓住了寫詩的要領(lǐng)。其實也是干嚼骨頭,倒把濃厚鮮香的湯汁吐掉了。布置下稠密的漁網(wǎng)也只是用來捕獲小魚小蝦的,那些大魚反而被遺漏了。哎!造父雖然精通駕馭之術(shù),但如果穿越到現(xiàn)在去考駕照,一定會被勸退的??鬃尤绻ギ?dāng)教師,也一定會遭到免職。華佗如果當(dāng)了醫(yī)生,也一定會被領(lǐng)導(dǎo)辭退的。社會風(fēng)氣所導(dǎo)致的結(jié)果,一點也不覺得奇怪。要是明確的告訴那些人說:“你這樣做是不對的?!彼麄円欢〞瘩g說:“這是上面規(guī)定的,不是我能決定的?!蔽蚁敫餍懈鳂I(yè)中,凡是遭受不公平對待的都會有人站出來,怎么到了文壇就上面也靜悄悄的,下面也靜悄悄的呢?呈現(xiàn)出一片快要斷氣的樣子。世人都說文人怕死,我現(xiàn)在對此深信不疑。水深的地方之所以有漁網(wǎng)的存在,是因為要捕魚。山高的地方之所以有弓箭的埋伏,是因為要捕鳥。寫文章也一樣,一定有某種潛規(guī)則從中得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