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一念花開(隨筆)
在網(wǎng)絡(luò)的一隅,觀景,品文,如進玲瑯滿目的超市,挑挑揀揀,時不時注目,不由得竟生出有話要說的沖動,斟酌再三,又有些猶豫,畢竟隔屏相識,無任何交集,不過僅僅是說文談詩,也就釋然。那么就說說三劍客吧。
??三劍客者,鶴影、醉翁、竹影者也。
觀其名,知其性。三劍客雖非超凡脫俗之輩,可這取名還真跳脫。一取鶴,一取竹,本就剛直,外加一翁,更叫人哭笑不得,鶴影還則罷了,醉翁外加幽谷,竹影前綴半簾,就耐人尋味了。原是聘聘婷婷人兒,本該叫花兒,翠兒的,雖然俗,但還對上性別,可這一鬧,還真是云里霧里。
仔細想想,鶴者,一飛沖天,想來此君必有凌云之志,掙脫束縛,翔于云端。
“一徑竹影云滿地,半簾花影月籠沙”,這是頤和園月波樓的一副對聯(lián),大意是幽竹繁茂,簾籠半卷,月光如瀉,映月成紗。取半簾竹影倒也不失詩意。
至于幽谷醉翁,想破頭也只能往放浪形骸上靠,但若將它和一弱女子連在一起,可真有點驚世駭俗了。我倒是抱著不以貌取人更不以名識人的心態(tài)。《紅樓夢》里有一句女人是水做的花兒還始終記得,渾不敢因了取名的緣故就這樣以名取人,免得三劍客刀劍相向,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顯,鶴影應(yīng)該是龍頭老大。這把劍,剛。說話干凈利落,連寫的東西也惜字如金,很是理性,少有感性的時候,偶有閑云野鶴般的灑脫不羈,倒成一番風(fēng)景。醉翁老是裝醉,寫成一文,便喜不自勝,剛伸出大拇指點贊,還沒寫下夸贊的評語,便要你對飲一杯,不醉不休,也更掩不住驕傲的個性,有神一樣的自信:“平時都是醉翁才驕傲,俺驕傲的時候都會被加分”。竹影最被人詬病的是懶,到哪里都會第一個湊熱鬧,但一提起寫文,立馬溜之乎也,一句:“嘻嘻嘻,我還是遁吧”這斂息的功夫特好,任你千呼萬喚就是不現(xiàn)身。懶到被人封神,而她卻自己封仙,也自嘲“懶竹”,別人是一個字一個字寫游記,她到好,剪輯視頻,美其名曰視頻游記。要讓此君上套,難乎其難。每每閉關(guān)數(shù)日,猛不伶仃發(fā)一篇美文卻很是驚艷,圈一地的大拇指。每逢此刻倒是比醉翁還傲嬌,尾巴都可翹到天上。我都后悔第一個稱她們?nèi)齽?,原本初識,覺得應(yīng)是天劍地劍和人劍,最后驚呼上當(dāng),應(yīng)當(dāng)是兩把銹劍和一把醉劍吧,醉翁倒能承繼太白的些許遺風(fēng),輒有揮筆成文的佳績,鶴影卻被竹影帶到了溝里,專欄時常掛著空檔。
我在《雨中》提到了一段學(xué)生時代雨夜同宿舍幾個禍害農(nóng)家玉米的往事,隔天發(fā)現(xiàn)文評欄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以為是鞭辟入里的點評,可看后讓人哭笑不得,卻原來是對這不怎么光彩的事跡討論的不亦樂乎,醉翁、竹影更甚,商量著找一菜園子下手,最后還是竹影有些覺悟:“今時不同往日,到處監(jiān)控,一不小心被拍下來必上頭條。有賊心沒賊膽了!”雖是玩鬧調(diào)侃,可這玩性真不是蓋的。
最近,又有些鬧騰了,鶴影發(fā)明了一種“7775”的詩,稱之為“鶴影體”,你方唱罷我登場。哈哈,留評欄比正文還長,這一番折騰,只能留給欄目主持頭疼了,而她們只管嘻嘻哈哈。
竹影好茶,但很少寫茶,那種呵護就猶如守著一件出土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弄碎了。寫茶,唯二首而已。《品茶》雖顯嘚瑟,卻也意趣盎然,品茶論道,品茶品人:“蕭蕭冬日邀君斟,品鑒香茗論浮沉。笑看盞中黃蕊色,更喜甘甜唇齒生。把盞問君茶如何?君言茶似眼前人?!薄镀芬槐丬穭t是讓你慢慢地、輕輕地、柔柔地、散漫地啜飲,把茶飲成一首詩,連同茶瘦成一片葉,在漫漫歲月里微微醉去。
竹影的詩和文的情味總是淡淡的,如月籠寒沙,恰如其名?!犊Х葧r光》里,流露的是淡淡的溫情和已經(jīng)流淌的美好時光。《古村落,我來了》,咧咧的酒旗,滿村的酒香,青石板上的歲月,寧靜的夜色無不渲染出一副厚重的底色,真正讓人動容的卻是那淡若塵煙的純真、恬淡、安詳。
散文詩《心靈之約》則是竹影式的浪漫“荷鋤種下歲月的纏綿,一掬山泉就是人間佳釀,一聲愛憐的輕喚便是人間天堂”。
聚散離合終有時,歷來煙雨不由人《重返心扉小徑》、《小徑深深深幾許》、《長發(fā)為誰留》,欲說還休,將滿腔的柔情栽成一朵又一朵飄飛的呢喃,攜一腔溫情走過阡陌縱橫的日子,與多情的季節(jié)一同燃燒。
《祭》、《我很想》,以心為祭,沒有一句懷念,卻處處是懷念,沒有一句哀傷,卻處處是哀傷,讓人情何以堪?《走失的時光》則是在被寒冷一天天逼廋的日子里,悵惘于走失的時光和“依舊飄散你的芳香”的彼岸踟躕獨行。
竹影的文字以閑散小文居多?!妒詹匚淖帧房畤@舊時文字記錄的是莫可名狀的迷茫與惆悵,長歌縱酒的快樂與悲傷,雖殘缺、淺薄,但因為真實,重讀卻可以美到驚心動魄?!短一ㄒ琅f》,一篇別樣的桃花文。依舊是桃花盛開,依舊是香飄四野,但流淌的往事成了深情的懷想,但唯美的心境依舊,只傾力尋找獨屬于自己的那份美麗。
竹影的文章最多的是游記,徜徉在山山水水之中,說走就走,荒漠戈壁,海島水域,江南湖色無不流連駐足?!暗巧礁┢揭?,萬壑皆浮云,身在白云上,不知云繞身”的《亦真亦幻陳峭容顏》,《雨中斗帽行》在煩躁中尋找寧靜,在單調(diào)中尋找平和,在乏味中尋找樂趣,在平凡里體味平凡,在風(fēng)雨里享受風(fēng)雨?!秹衾镲w花——柘榮鴛鴦草場》雖是蘆花飛絮空谷幽聲,可卻有著別樣的孤寂與彷徨?!队伟讼身敗放f夢重溫,用禪修的眼光看世界,滿目皆是禪意。
輕靈、恬淡、溫婉而又有些許的惆悵大概是竹影獨有的文風(fēng)吧。
鶴影的精神世界從不灰暗,時常放射著思想的火花,試想,一個思想者的詩文該是多么的光芒四射?!缎旅~解釋》,她用詩來解釋名詞,說來新穎,讀罷卻意猶未盡:
暴雨
泄露了下水管的暗疾\四處逃竄的積水\像無家可歸的難民\找不到真正的出口
冷戰(zhàn)
悄悄然讓婚姻硝煙四起\土崩瓦解時\一切過渡都顯多余\無聲是最后的體面
星空
是一張閃著鉆石光芒的黑色信箋\白日里羞于啟齒的話\在暗中斗膽表白\即便東方破曉\那張情網(wǎng)\也已網(wǎng)住月的芳心
沉默
山\繞不過霧的纏綿\一張不茍言笑的臉\被彌漫在幽谷的山嵐\泄了天機
讀鶴影的詩文就如觀一副印象派的畫,有時候是言在意外,有時候是意在言外。就比如《南漈聽瀑》,很是隱晦,直至“再重逢\誰不帶一身傷痛”“而我\帶著足夠的耐心\只為聽一段來自天外的傳奇”方見端倪,卻原來是帶著一身傷痛尋覓那足夠的勇氣。還有《遇見》,若初讀,云里霧里,對照所配的照片才恍然大悟,鶴的遺世獨立,只為一個無望的諾言,秋盡冬來,湖光依舊,卻吝嗇得一言不發(fā)。真是即景賦詩詩入畫,賦詩成畫畫即詩?!兜却泛汀稊D》也是如此。
鶴影的詩不以文字的奇炫見長,也不以意境的渲染和構(gòu)建出奇,卻往往能引人入詩,概因其思想的內(nèi)核,脫離了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藩籬,所以,即使是一點點閃耀的輝光也能映射出靈魂般的火花。
鶴影的散文很有特點,選題常常出乎意料之外,大都是生活日常,不像許多人總想用高大上的題材或是半遮半掩的達意方式而讓人讀起來如鯁在喉,鶴影的語言之儉省吝嗇也是獨成風(fēng)景?!妒笕ぁ非楣?jié)奇詭,語言詼諧,儼然一副小品;《尷尬二三事》渾如一微小說,《一口鍋的趣話》竹影的三觀盡毀,讓人捧腹,《也談吃相》里人是極品,而她把人寫成了絕品。讀鶴影的散文讓人不由得聯(lián)想起梁實秋的詼諧的語言和行文的風(fēng)格。若說她得了梁老先生的秘訣恐怕她自己都不會信,但若說她可以走上這種獨特的路徑誰都不會懷疑。
當(dāng)然,鶴影的詩文總不是這樣一個面孔,受竹影和醉翁的熏陶,有時候也如閑云野鶴,不拘不束,瀟灑從容(《昵稱》),有時候膩歪纏綿凄清,飽含深情(《歸去來兮》、《我在等一場雪》、《風(fēng)祭》)。
近期,鶴影很少寫文,見到的也只是有限的幾篇,要讀到那般獨具風(fēng)格的詩文也是不易了。
醉翁的性格一如她的名字一樣灑脫,這也帶到了她的詩文之中。
醉翁的詩有一股酒味。
醉翁的文蘊一片火熱。
醉翁的詩不是勝在深邃,而是勝在一片赤誠。這是一種特質(zhì)和情懷。以詩而論,她更接近詩人舒婷的風(fēng)格,直接、自然,不扭捏不造作,要么熱情似火,要么冷若冰霜,就如烈酒,個中滋味除了辣口,只要細品,從不藏頭露尾。
《等一場雪》寄情于雪,梧桐樹下、十字路口、憂郁的夢中,留下癡癡影子在等一場風(fēng)花雪月,只為那從冰封的記憶里走來的十指相扣。正如竹影說的“至遠著,非天涯,在心,至久者,非天地,在情”,《我想與你一起點燃時光》深情款款,纏綿悱惻,《我想去看你》,則是將紛繁憂傷的心事,化為一杯濃烈的酒,芳香撲鼻,為了天涯的回眸,為了一次重逢,對著天涯海角的深情吟唱至情至性。
醉翁的愛情詩就是這樣率性。而這些愛情詩里,以《早安》為最佳,亂了一地思緒的微風(fēng),瘦成了孤寂的花兒傾聽帶著柔情蜜意的早安,但“唯獨沒有問你我最親愛的\你把你所有的擁有放進早安里給我\你把世間最美的愿望放在晚安里給我\而我從來沒有對你說早安\我怕一句早安太輕太淺\我不說你也會懂\那是我們前世的秘密”。
醉翁是一個勤奮的人,諸多詩文中散文最多。相對于竹影的精致,鶴影的簡約,醉翁的散文洋洋灑灑,大開大合?!队忠娞一ā泛〞沉芾欤娨鉂M滿,行筆行云流水。一篇唯美的《聽雨》聽的是雨后的纏綿,也是雨的真意,可又有多少人能夠如她這般“聽風(fēng)、聽雨,聽生命的歡愉或流淚的交響”?!队鲆姟罚缫粭l小溪,流淌的全是美好和溫馨?!抖斓挠辍?,不是雨有什么特別,凜冽但又柔弱,而那直抵靈魂的冬雨豈止純凈那么簡單,應(yīng)該是人生的酸甜苦辣。
在這諸多散文里,我最欣賞的是《讓孤獨開成一朵花》和《放牧?xí)r光》。前者委婉用筆,以事論情,引人沉思。后者灑脫開朗,揮灑去滿身的風(fēng)霜,留一段晴朗的美好:“留一段風(fēng)月給自己,陌上聞香,陋室鳴琴,有風(fēng)拂塵,有月初霽。一路走來,縱然心中早已刻滿了風(fēng)霜,眼中寫滿了故事,嘗遍了悠長歲月百般滋味,做一個摯誠真實的自己。剪一段最清朗的時光,等故人歸來,安然無恙,等紅塵山河,共話未央。靜坐在戓喜戓悲,或濃戓淡的光陰里,放牧屬于自己的山高水長的純粹時光。”
醉翁還有諸多的古體詩,但我覺得這些現(xiàn)代詩和散文更值得很好的好好地品鑒。
文學(xué)是語言的藝術(shù),但語言在某種形式上又僅僅只是包裹軀體的外衣,一座大山不會因失了葳蕤就不會巍峨,海洋也不會因了沉寂就失去了它的廣闊浩渺。但就我們而言,平凡得如一粒塵沙,高山仰止,卑微地就如一株小草,所以,就不能苛責(zé)到讓小草有著山一樣的巍峨,海一樣的浩渺,這就如三劍客的詩文,能在平凡里說平凡,在平凡里體驗生命的酸甜苦辣就已經(jīng)不易了。在這個漸如安了加速器飛快嬗變的時代,能夠靜下心來寫文那是因為還有未曾泯滅的情懷,寫下來,是記錄,但更多的是體驗,非是為了掌聲,而是為了自己內(nèi)心的那份安寧和勇氣,及至垂垂老矣,會為自己沒有白白來一趟多姿多彩的人間而后悔莫及那就足矣。
從這個意義上說,三劍客的詩文距那些有大胸懷有大成就而引人敬畏的大家們遠矣,拍馬難及,但作為普通人,能歌其歌,在鍋碗瓢盆和柴米油鹽里述說生活的艱難、彷徨、困惑,表達對生命的理解,對親人朋友的愛與不舍,對社會乃至人生的思考,就值得尊敬。
張愛玲的《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張愛玲的傾城往事》中有一段話:“一念花開,一念花落。這山長水遠的人世,終究是要自己走下去。人在旅途,要不斷的自我救贖。不是你倦了,就會有溫暖的巢穴;不是你渴了,就會有潺潺的山泉;不是你冷了,就會有紅泥小火爐。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有幾處不為人知的暗傷,等待時光去將之復(fù)原。”生命是一個過程,既然要一直走下去,何不按下俗世與生就有的貪婪和欲望,聽聽旅途間的山泉,品品兼具人生百味的烈酒,看看身邊的人,說說身邊的事,祈愿所有的美好一念花開,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多姿多彩的斑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