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路(散文)
從我家到單位徒步二十分鐘就能到。下樓順著西南走向的柏油路步行五六分鐘,向西一拐,經(jīng)過一個街邊公園,走三五分鐘,穿過一個鐵路涵洞,往東一折,越過火車站廣場,再走五六分鐘就到了。
這是我走了十來年的路。這條路并不寬敞,兩條汽車道,汽車道兩邊各一條自行車道。每到交通高峰期,汽車擁堵的寸步難行,有急性子的時不時鳴笛表達(dá)著焦急和不滿,我甚至覺得這樣的車速,都沒有我步行速度快。
汽車道雖然狹窄,但是人行道卻要寬闊的多。高出汽車路10公分的人行道被小方紅磚鋪設(shè)得平平展展,路中間用黃色寬條紋的大方磚砌出一條顏色鮮艷的路面。人行道的兩側(cè),緊靠著汽車路的那邊,銀杏樹和女貞樹交替著順著路綿延開去,時長日久,樹木高大茁壯。人行道的另一側(cè),是一個個緊挨著的店鋪,一入夜,門店囂張的霓虹燈同橘色燈光的路燈互相爭輝,將夜晚的街道妝點(diǎn)得迷幻美麗。
印象中的這條路要丑陋得多。水泥鋪就的路面坑坑洼洼,汽車駛過,卷起一陣沙土。人行道上的磚頭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有的地方磚已缺失,有的磚已松動,下雨走過,躲在磚縫的水濺人一腳。人行道被棚戶房占了大半,棚戶低矮破舊,陰暗晦澀,更有一兩間掛著洗頭房牌子的店鋪,臟兮兮的門面卻在門口掛著一盞燈光曖昧的彩燈。在寥落的路燈下,這條路竟讓人有些膽怯。
漸漸地一切都變了。水泥路變成了柏油路,路上畫著清晰的路標(biāo)。棚戶房全部拆除了,洗頭房也不見了,人行道被修整平整,重新鋪設(shè)了地磚。原來種植的樹倒是留著,一人多粗的樹干直入云霄,讓這條路很有歷史的味道。
天天走這條路,碰到過許許多多的人,有的浮萍而過,有的走出了老朋友的感覺。鐵路橋涵洞的路上,固定的地點(diǎn)固定的位置坐著一位老人家,鼻尖上掛著副眼鏡,飛針走線的給鞋墊繡花。腳跟前一米見方的布上擺著幾枚小刀,幾個迷彩布做的錢包,幾個藍(lán)色駕駛證的封皮,還有幾雙配色鮮艷做工精致的鞋墊,很吸引人。涵洞的另外一頭,常常有一個卦攤,一個中年男人穿著道袍,頂著方巾,把一塊畫著陰陽八卦圖案,寫著“卦”字的白布放在路邊,我常見有人問他吉兇,測算福運(yùn)。每次他都說得滔滔不絕,口角掛著白沫。這個人并不一直在,有時候他消失不見了,隔一段時間就又出現(xiàn)在原地,繼續(xù)嘴角掛著白沫胡侃。
每天早晨,快走到火車站,總會遇到一個女子,清澈的眼神,得體的妝扮,很讓人親切。只要在那兒能遇到她,不用看表,我篤定我一定不會遲到。我們這一片大多是鐵路單位,我盲目的認(rèn)為她同我一樣,是一名鐵路工人,一次我偶爾聽到她打電話說:最近集中修……多么親切和熟悉的詞語啊,我更加確信她和我同屬鐵路職工。漸漸地,我們彼此眼中都有了暖意,每次相互對視,用眼神說著:早上好??粗龔娜莸哪_步和不曾老去的容顏,我想她的生活一定美滿幸福。
最熱鬧的當(dāng)屬火車站的那段路,熙來攘往的人流演繹著聚散離合,拋灑著眼淚或喜悅。我見過一個年輕的母親涕淚滂沱地同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告別,小女孩在一個老婦人的懷里咯咯笑著;我見過一對戀人,隔著柵欄久久凝望著不愿分開;還有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背著行李大步往前走,全然沒有注意母親難舍的眼神和絮叨的叮囑,他們憧憬新的生活呢……走過這段路,單位就近在咫尺了。
路啊路,步行二十分鐘的路啊,見證了我大半個青春歲月,承載著千千萬萬個腳步,容納了許多悲歡離合。它在默默中變遷著,在變遷中堅(jiān)守著,變遷讓它更加堅(jiān)實(shí)美麗,堅(jiān)守使它韻味悠長。走在這條路上,就是走在希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