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一見傾心云影湖(散文)
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湖。它藏在一級一級的石階下面,彎在一棵一棵的綠樹懷里,鋪在一幢一幢的紅樓腳下。云影湖,想把校園的景色納入自己的眼眸,留住校園的靜美。
一
走進長沙這所理工大學(xué)校園,就像進了一處幽靜的世外桃源。柳蔭之下藏著一灣碧水。柔柔的水光像閃著眼睛,穿透柳條的縫隙,像向我投媚,我怎么能無動于衷,早就想撥開柳的垂簾去擁抱她了。校園圍裹著一個湖,這樣的風(fēng)景,讓我一下子喜歡上了。
這里前兩天剛下過一場大雨,此時正是早上八點多,纖弱的陽光被高處的綠葉遮住,空氣微濕,“柳絮池塘淡淡風(fēng)”,校園里沒有柳絮亂飛,淡淡風(fēng)是最恰好的形容。風(fēng)似有若無,輕,柔,軟,綿。
我貪婪地看下去。雖不是可以比作“西子”,卻也有了閨中藏嬌的美。湖面上氤氳著一層水氣,薄霧繚繞,像層面紗,讓這個養(yǎng)在深閨的大家閨秀,猶抱琵琶半遮面,一下子就把我的魂兒勾去了。遠遠就看到一座石拱橋,橋上綠柳低垂,橋邊紅花紛擾,橋下碧波蕩漾,是不是會有驚鴻照水?我有些迫不急待,要馬上下去看個究竟。有了湖,似乎可以攬住太多的風(fēng)景,風(fēng)景也喜歡為湖而生。我這樣放出感慨。
其實,我是沒有做一次“小家碧玉”的情調(diào)的,但此時突然生出一個想法,想撐起一把傘,半遮著臉,把自己放在那座石拱橋上,不必讓人欣賞,我只是想找找美的感覺。這個想法因湖而生。
二
喜歡水。我與水有著難分難解的情緣,因而給自己取了個“水”的QQ名。無論什么形態(tài)的水都喜歡,無論走到哪里都要看水。在我的眼里,奔流的溪水充滿歡樂,澎湃的海水充滿激情,而沉靜的湖水,靜水流深,像一位思考者,充滿了智慧。思考,能讓人眼清目明,能讓人進步,使人睿智。校園里安放一面湖,是無聲的智者在啟迪著學(xué)子吧。
長沙地勢起伏不平,校園里也是,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上去一個坡道,下去兩段石板路,左邊豁然開朗,一大片綠地,像一塊超級大地毯鋪在面前。那鮮活的綠欣欣然,一下就點亮了雙眸,真想立刻倒在上面打幾個滾。右邊是一個平坦的小廣場。每棵樹下的石凳上都坐著人。廣場下去,一汪碧水便在眼前了。湖的出場,很講究背景布局吧。讓人處于山水之中,真有點“醉乎山水之間也”的味道。
急不可耐,一蹦三跳就下了石階,倚在紅色欄桿上,放眼遠眺。此時,天空瓦藍藍的,湖水青碧碧的,微波清粼粼的。湖里沒有假山?jīng)鐾?,只有兩座石橋,湖面異常開闊。岸邊紅樓相映,綠樹成蔭。身邊濃茵匝地,暗香陣陣。腳下碧草幽幽,石徑彎彎。伸了伸雙臂,幾次深呼吸,真想化作一片云留在這里,與它長相廝守。我不是個一見鐘情的人,但我常常被美降服,生出與之同醉的感覺。
轉(zhuǎn)身的剎那,突然發(fā)現(xiàn)湖邊赫然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刻著三個雋秀的大字——云影湖。
哇!好美的名字??!好神奇啊!這算心有靈犀嗎?我在心里驚呼,幾乎要叫出了聲。悄悄看看周圍。左邊,一對中年夫婦,女的正背靠欄桿擺著姿勢,男的在她對面,彎腰屈腿,手舉相機,給女人拍照。右邊樹蔭下的石凳上,坐著三個背書包的男生,在討論著什么。一個女生,一直安靜地坐在湖邊,手里捧著一本書,不為身邊所動。而小廣場上的人也都坐著沒動,似乎只有我對這三個字這么敏感。哦,一切都如一個影子,生怕一動,影子就頓失。我想驚叫,卻不能,怕驚跑了云影。
云影,還沒有準(zhǔn)備好,霧氣氤氳,云影應(yīng)該在后臺那梳妝打扮,等太陽朗照,天空清明,才悠然出場吧。沒有云影,但我有期待。
誰會想到,這里會有這么一個浪漫詩情的湖!
“天光云影共徘徊”,腦海里馬上有了這句詩,立刻把目光重新投向湖水。
駐足觀湖,天氣就像特別為我打開亮度。天空沒有云彩,與天光共徘徊的是岸邊一座座紅色的樓,和一棵棵婆娑的綠樹,還有來來往往的學(xué)子們。這讓我多多少少有些遺憾。東面一個長廊,紫藤花開得沸沸揚揚洶涌熱烈,潑墨一般驚心動魄。遠遠看去,紫藤花廊彎彎曲曲,像一襲精美的披肩,斜搭在云影湖的肩頭上。湖面每一道細(xì)小的漣漪都是云的衣裳,每一片衣裳都是水的翅膀。它的美,飄逸俊秀。
水是流淌的云,云是飛翔的水。繞湖而行,步履輕輕,生怕擾了一場云和水,水和影在親密相約。走到湖的東邊,望向西北,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云影湖最美的一面。湖邊那些樓,一幢幢,一排排,那方方正正的中國元素,那偉岸挺拔的中國精神,那大大方方的中國紅,紅白相間,綠波相映,繽彩紛呈,讓云影湖剛?cè)岵?,異彩紛呈。它的美,典雅大氣?br />
身邊游玩的一個大學(xué)老師告訴我,前面正對著的那座紅白相間的大樓,是學(xué)校的圖書館。匠心獨具?。≡瓉碓朴昂拿钐幵谶@里。抬頭看看那座高高矗立的圖書館,想像著,打開一本書,撲到書海里,如饑似渴。累了,抬頭看看下面的湖水,微波蕩漾,盈盈潺潺,潺潺湲湲。微笑著,念起那句詩:“半畝方塘一鑒開”。水是柔軟的,卻是最有力的,它給人的啟迪勝過千萬說辭。
和圖書館相對的是一片教學(xué)樓。它們像一對有力的臂膀,托舉著學(xué)子們的夢。那些夢如五彩祥云,終有一天,夢會生出翅膀,帶他們飛向理想的秘境。
云影湖!
我低著頭,輕喚了一聲。一尾紅色的錦鯉躍出水面看了我一眼,可能認(rèn)出我不是那個名滿天下才高八斗的蘇大學(xué)士,便失望地?fù)u著尾巴沉了下去。此時的我,生出從未有過的自戀,覺得我也可以“沉魚”,看看天空,尚無燕影。
唉!可惜我不能在這里追夢。那我就在這里祝福吧!祝愿這里的學(xué)子們,帶著自己的夢想,在知識的海洋里努力遨游,早日學(xué)成!
三
抬起頭,北面一座高大的教學(xué)樓,門口正對著湖水。一個黑衣男生,踏著臺階,回望一下身后的湖水,又轉(zhuǎn)身進了大樓,那里才是他們徜徉的天地。
不斷有人走過來,也不斷有人走過去。
來到紫藤花廊下,這里花香馥郁,蜂飛蝶舞。正看著那交錯糾結(jié)的些老藤出神,忽然聽到“嘩嘩”的水流聲。這不是湖嗎?哪來的水流聲?仔細(xì)聽,確有水流入湖,叮咚有力。“唯有源頭活水來”,又想起一句詩!忽然覺得云影湖就像一本書,每翻一頁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贊嘆!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活水,才是它的靈魂它的精髓!我如夢初醒,覺得自己剛才那些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想法又幼稚又膚淺?!鞍氘€方塘一鑒開,天光云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我把朱熹的《觀書有感》完整地背了一遍,站在湖邊,望著倒映在水中的一座座紅色的教學(xué)樓,終于明白了建造者們的良苦用心和精妙絕倫匠心獨具的構(gòu)思!也知道了這個湖所蘊含的深義了。
一面湖,可以喚起游湖的人的詩意,不必把詩句刻石立在湖岸,我覺得,每個臨湖的人,都會萌發(fā)出詩情畫意。
四
想起昨天早上看到的情景。沿著七拐八彎的小路向西去,走著走著,忽然見前面一條南北路上,車輛明顯增多,而行人也多,呼呼啦啦,讓我想起自己城市的早高峰,那些騎車上班的人流。難道出校園了?再走,原來是校園里一條特別寬的大路??礃幼邮且粭l主要通道。通道連接學(xué)生宿舍,宿舍下面停滿了一排排的電瓶車。一群一群的學(xué)生急急火火從宿舍樓出來,一個一個騎上電瓶車急馳而去,奔向各自的教室,一時間,這條路就成了歡騰的溪流,成群結(jié)隊的學(xué)生們嘩啦啦地流向不同的湖泊。
我們走向前面的工科樓。大樓門口停了一排電動車,有人停車,有人下車,有人進樓,絡(luò)繹不絕。令我詫異的是,這是汽車與機械工程學(xué)院,竟然還有女生來上課。想一想,也不足為奇。民國才女林徽因是建筑業(yè)的翹楚,而清華畢業(yè)的李健是音樂界的傳奇。
一會兒工夫,路上、各個學(xué)院門口,都恢復(fù)了清靜。一陣清脆的鈴聲“叮鈴鈴”地響起來,遙遠得仿佛在夢里,卻又清楚地響在耳邊。一看,八點正。接著,教室里響起老師宏亮而清晰的聲音。沒想到,這些大孩子們上課還這么嚴(yán)謹(jǐn),而且老師不遲到一分鐘。
我悄悄地上了二樓。左右兩邊的教室里,有的空無一人,有的座無虛席。老師站在講臺上,而下面的學(xué)生們,抬頭看著老師,全神貫注,比小學(xué)生聽得都認(rèn)真。
此時聽課的學(xué)生和講課老師,不就是另一個版本的云影湖嗎?只是何處是天光,何處是云影,哪里是湖水沉靜,哪里是流水淙淙,都不必細(xì)究。云影湖本就是一首無聲的詩,是一卷無字的畫。它在最低處,卻能托云入天,駕風(fēng)為鵬。
五
尋聲望去,在東南方向的一個角落里,一簇蓬勃的青草下面,一股細(xì)小的水流,正從一根水管里汩汩流進湖里,由于水管和湖面有一段落差,所以就有了這鏗鏘有力的叮咚之聲。水源則是巧妙地利用了地勢之差,長沙多雨,前兩天剛下了大雨,低洼處還存有積水,水管埋在地下,積水就可以流到更低的湖里,成為源源不絕的活水了。它的美,看似渾然天成卻超凡脫俗,精妙獨到卻又不露痕跡,實在令人嘆為觀止!
云影湖的形成,據(jù)說一方面源于自然,一方面來自人工。我想可能是先有了湖,后來建了學(xué)校。移花栽樹,鋪路種草,精心設(shè)計,才成就了如今這鐘靈毓秀的云影湖。
它不是什么名湖,也沒有哪些著名詩人來為它留名留詩。它只有幾千平米水面,算不上壯觀,也不存在什么氣勢。它完全可以沒有名字。但是它卻有一個無比美麗的名字。這個名字有獨具魅力的美,這種美,是其他任何一種美都無法替代的!這名字來自于大教育家朱熹的《觀書有感》。學(xué)校用云影湖來命名,其深義其用義可想而知。它是一片美麗的風(fēng)景,也是老師們的一片苦心。那叮咚而響的流水就像他們語重心長的叮囑。就是希望學(xué)子們不管是在圖書館,還是在課堂,要多學(xué)活學(xué),不要固步自封,要時時保持學(xué)習(xí)的熱忱,保持對知識的敬畏,讓自己不斷進步,常學(xué)常新。
我為在這里深造的學(xué)子們感到慶幸。多年以后,他們回首,一定不會忘了云影湖曾經(jīng)激蕩他們飛揚的青春。每一個在這里臨水自照的人都應(yīng)該會找到前進的動力。
我想,這才是云影湖的真正魅力,也是讓我一見傾心的緣故。世上風(fēng)景有萬千,一見傾心有幾何?
云影湖,已經(jīng)駐在我的心底。不僅僅她接納云影天光,更因為她有著如此豐盈的涵義。云影湖,是一部水作的書。沒有細(xì)碎的文字,如果說和文字相似的,可能唯有那些風(fēng)吹起的漣漪,漣漪是湖書的字行,“湖書”便藏下了比萬卷書還多的內(nèi)容,包括柔情和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