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愛】我的老相識青春期(散文)
我有一個老相識,他叫青春期。
青春期他很敏感,他教我遇到陌生人時會滿臉泛紅暈,像個熟透的西紅柿。
青春期他很敏感,他教我覺察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發(fā)生著變化。我的骨頭,我的毛發(fā),我的皮膚,我的血液,我的大腦,都變得如此敏感,我的身高,我的臉頰,我的聲音都擺脫了孩童時的模樣。
我害怕過,焦灼過,無助過,好奇過,期望過,猶疑過。我不知它是否在向我想象中那般自在的樣子改變,成長,脫變著,像金蟬脫殼般,像蠶蛹蛻變般。但我深諳定是要經(jīng)過“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薄安唤?jīng)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的千錘百煉,予乃方可成鋼。
我趁著燭光,正襟危坐在椅子上,趴在書桌上,瞥見身后的倒影,思考著什么。
青春期他很奇妙,他帶給我諸多奇怪的、美妙的、神奇的夢境。像童話、神話、傳說中呈現(xiàn)的故事情節(jié)一樣。
有時,夢中我穿著一身夜行衣,戴著面紗,背著寶劍,云里來霧里去,行俠仗義,劫富濟貧,刀光劍影,俠骨柔情,儼然一副江湖兒女、英勇俠客的模樣?!叭松怨耪l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是我在青春期建筑起的理想。
有時,夢境里,我莫名其妙地會在天上飛翔,或被懸掛在天上無法動彈,似乎被什么操控著一樣。為了解開這些夢境,我查閱過書籍,上面告訴我那是青春期的我在夢境中成長。
有時,我睡夢中會浮現(xiàn)看過的故事,神筆馬良,掩耳盜鈴,曹沖稱象,司馬光砸缸,《三國演義》,《水滸傳》,還有語文課本里的那些古詩詞,課堂里我學(xué)那些文章時想象的畫面都會出現(xiàn)在夢里。
有時,白天未解開的數(shù)學(xué)之謎,夢中也會涌現(xiàn),突然像仙人指路,我得到了答案。直到清晨我醒來,我意識到我破解了難題,于是坐起來將奇妙的答案書寫在卷上。
從此,我有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夢境里我遇到了神仙,是神仙指明了我解答的方向,我有個仙人靠山哩!有時,我會將白天與人發(fā)生的交集或摩擦帶入夢鄉(xiāng)。起來時,渾身疲憊不堪,就像沒睡一樣。
有時,一個陌生人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之中,無法辨認性別和她(他)的面容,她(他)也不會和我講話,只是過一會我就迸發(fā)出一股沖動。醒來時,我羞愧難當!我憂心忡忡地翻查著醫(yī)書,我得知這是男子進入青春期的必然反應(yīng)。
青春期他很勇敢,他帶給我渾然天成的虎膽。我立下重重誓言,此生要做一個孤膽英雄。岳飛的《滿江紅·寫懷》“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岳飛母親在其背后刻下的四個大字‘精忠報國’的故事,李清照的“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倍际悄嵌螘r光我人生的精神食糧,我將其書寫在紙張上,掛在墻壁上。
青春期他很叛逆,他帶給我旺盛的荷爾蒙,不穩(wěn)定的沖動,像炸彈,頃刻就會被點燃爆炸,像草原的零星之火,一把小火就能燎原。
我與父母親的相處中,矛盾多了,沖突多了,小時候那個融洽的家庭氛圍從此消失了,就像懸在天上的亮閃閃的星星,突然天變,突然暗淡無光。我們彼此多了喋喋不休的爭吵,多了一些絮絮叨叨的抱怨,多了一些徒增的煩惱。我選擇了緘默不言,將自己的心扣上枷鎖,封禁起來,不許任何人扣門而入。
青春期他很隱晦,他唆使我要有屬于自己心底的小秘密,不予他人訴說。
青春期他很浮躁,他逼迫我要快些長大,快些畢業(yè),快些踏入社會工作,快些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快些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擺布。我迫切地要去外面的大千世界看看。
青春期他很懵懂。他強迫我專注于夢想。課里的小紙條很多,我心里在揣測這是誰把愛的種子放到我這塊土壤里的,遺憾的是我并未允許這一顆顆的種子在我私有的土地上沐浴陽光,承恩雨露,經(jīng)受東西南北風(fēng),任其生根發(fā)芽,肆意生長。我扼殺了它!它死在了即將萌芽的狀態(tài)。
青春期他很自卑,他慫恿我愛上了攀比,比孰學(xué)習(xí)成績更出色,比孰的衣裳更昂貴華美,比孰姿容更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孰更有魅力,孰更有人緣兒。在人群中,在人海里,我暗自攀比著。
青春期他很短暫,稍瞬即逝,他卻又停留在我生命里許久許久,久到我已經(jīng)忘記他在我生命長河里呆了多久,長到我對他早就產(chǎn)生了恨意,對他咬牙切齒。還要多久,究竟還要多久,你才肯離開?
青春期,你知道嗎?我很想念你,余少年初長成的青澀模樣,稚氣未脫的臉頰,言談中流露的羞澀,人群中纖瘦的肩胛,都使我回味無窮。
青春期,你知道嗎?我非常痛恨你,你喧賓奪主地支配我的靈魂,掌舵我的身體和思想,你戲耍我,使我變得人前羞怯,你壓抑我,使我變得在意眾人的目光,活在眾人的流言蜚語之中,你欺凌我使我變得自卑,不再勇敢、不再肆無忌憚地做自己,想說的話不敢再說,想做的事不敢再做,不敢再放聲的哭,不敢再放聲的笑,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告訴全世界:夢想,你等我,我來了??!
我丟失了自我,從此不再思考。失去了精神,失去了靈魂,失去了思想。很久很久的歲月里,我遺忘了我是孰,我的初衷,彷徨的像一只漸漸迷失在森林里的麋鹿。
青春期,你走了,你還是果斷決絕地走了,你走得那么干脆徹底,走得那么“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你走得那么冷漠,走得那么倉促,走得那么急匆匆。但終究我的生命會遺留你的蹤跡。
我知道你再也回不來了,也不會再回來了。
往后余生,我還有親密無間的摯友青年期,中年期,老年期。你不必怕我孤單寂寞。
我的生命長河里,一直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