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人性(小說)
我叫米列娃,生長在一個比較富裕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父親是銀行家,也是我們鎮(zhèn)上小有名氣的慈善家。母親雖是家庭主婦,但知書達禮。父母對我們兄妹二人疼愛有加,四口之家充滿了歡聲笑語。如果不是戰(zhàn)爭,我們會一直這么幸福。
那天,我和媽媽在院子里晾衣服,忽然聽見不遠處有槍聲,緊接著,外面一陣騷亂。我們懵了,看著大街上匆匆躲避的人,不知所以然。只好等待爸爸和哥哥回到家中問明情況。
不一會兒,他們來了,卻帶來一個噩耗——爆發(fā)戰(zhàn)爭,而且還大肆抓捕迫害猶太人。我和媽媽嚇哭了,因為我們就是猶太民族人,該怎么辦?爸爸說哭沒有用,得想出辦法逃避被迫害的命運。爸媽看著我和哥哥,直嘆氣。我哥哥當時23歲,大學剛畢業(yè),學的是金融專業(yè),恰好與我們家產(chǎn)業(yè)對口,爸爸每次出去談業(yè)務都帶著他。哥哥很好學,沒多長時間就熟悉業(yè)務了,口才好,溝通能力強,別人向爸爸夸贊哥哥將來準是一個出色的金融家,爸爸也為有哥哥這樣優(yōu)秀的兒子感到驕傲。我也在上大學,主攻設計專業(yè),希望未來能設計出花式多樣、既漂亮又時尚的衣服。一切都向著美好的方向發(fā)展,可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打亂了生活的腳步,而且我們的命運好像已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我們想不出萬全計策,只能暫時往安全的地方躲避。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我們想到了熟人和朋友,人多力量大,總會找到好地方的。這時,我哥哥想起了一個要好的哥們,這個朋友曾經(jīng)也得到過我們父親的幫助,在這么生死攸關的時刻,想來人家不會袖手旁觀。于是,哥哥第二天天不亮,就去找那個朋友了。朋友見面,幾句寒暄,就說起了現(xiàn)在的形勢,哥哥向朋友表達了求助的意思。朋友笑咪咪地答應,并說確實有一個好去處可以躲藏,天亮后就可以帶我們?nèi)ァ8绺缧老踩f分,對朋友千恩萬謝,看著時間還早,得回家把這一好消息告訴爸媽,收拾妥當,然后與朋友匯合。
哥哥以為遇到了救星,哼著小曲大步流星地往家奔??墒撬脲e了,在他剛進門時,后面緊跟著進來幾個穿制服的軍人,不由分說地抓起哥哥往外走。我和爸媽因為恐慌坐了一夜,同時也在等哥哥能帶著好消息平安歸來。爸爸聽見哥哥與人爭執(zhí)的聲音,從里屋出來,問了幾句,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些人看見了爸爸,走向爸爸想把他也帶走。爸爸請求他們允許拿幾件衣服再走,那些人四處看看覺得爸爸逃不走,應允了。爸爸回到里屋,對我和媽媽大概描述了情況,母女倆既擔心哥哥與父親的安危,也更加害怕。媽媽想出去看看兒子,爸爸不讓,并對我們說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都不能出去,找個地方先藏好,等外面的人走了,趕緊去找艾克斯醫(yī)生,他會幫助我們的。
爸爸交代完后,擁吻了我和媽媽,轉身走出去。我們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一想起此一別不知何時才能見到父兄,哭著癱倒在地??墒强藿鉀Q不了問題,還得按照父親的交代,去找人幫忙。我們冷靜下來,看看外面恢復了寂靜,收拾一些東西就去找艾克斯醫(yī)生。
艾克斯醫(yī)生是我們家的恩人。兩年前,媽媽突發(fā)疾病,艾克斯醫(yī)生挽救了媽媽的生命,后來爸爸急需一筆資金周轉,他又慷慨解囊。爸爸與他越談越投機,從此成了好友。這次有難,本來爸爸想起向艾克斯醫(yī)生求助,但覺得人家已經(jīng)幫助了多次,不再好意思開口,而且這是個大麻煩,爸爸不想把麻煩帶給艾克斯。恰好哥哥提議找他的朋友幫忙,爸爸就讓哥哥試試看。沒成想,卻是這樣一個局面。見到艾克斯醫(yī)生后,媽媽痛哭流涕地把我們家的遭遇說了一遍,艾克斯醫(yī)生就責怪我們?yōu)槭裁床坏谝粫r間找他。醫(yī)生一家都是善良的人,得知我們有難,也不嫌麻煩,其夫人先把我們安頓好,他去多方打聽我父兄的下落,同時要弄清楚他們被抓的原因。幾經(jīng)周折,終于搞清楚我們家的禍事從何而來。我哥哥的那個所謂朋友簡直是個見風使舵的家伙,他得知戰(zhàn)爭爆發(fā),為了不引火燒身以保全自己,巴結上參戰(zhàn)軍官,說可以給他們當眼線,一旦遇到猶太人,會積極舉報。他本不是猶太人,猶太人的死活與他沒有半毛關系,他要的只是利益。正在他尋找可以舉報的目標時,我哥哥陰差陽錯的送上門去。他早就把我爸爸給予他的恩惠拋之腦后,等哥哥從他家出來,立即偷風報信,這才導致我父兄被抓?,F(xiàn)在父兄被抓進鄰市的一所集中營里,與我們小鎮(zhèn)相距一百多公里,連見面都難。
父兄生死未卜,母親憂慮成疾,不久臥病在床,我也沒法出門,因為動亂,學校停課,只好在家照顧母親。艾克斯醫(yī)生與他家人一直設法營救我父兄,半年后,通過各種渠道,把我哥哥救了出來,可是我們的爸爸由于上了年紀,受不了集中營非人的折磨,與世長辭了。我們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造成了此生最大的遺憾。哥哥是被救了出來,但腦子受了刺激,成了輕微精神病患者,不敢見人,每天把自己關在屋里。
想到死去的父親、生病的母親和哥哥,我的心在滴血,心中的恨天天折磨著我,令我痛不欲生。我恨戰(zhàn)爭,更恨那個忘恩負義、泯滅良知的人,我真恨不得把他槍斃上千回。在我對生活充滿絕望的時候,艾克斯醫(yī)生安慰我說這么大的仇確實不該忘記,但我們也應好好生活,把母親與哥哥照顧好,把自己照顧好,這樣能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同時要有信心看到惡人被清算的那一天。
冬天到了,我走在凜冽寒風中,真希望經(jīng)歷的一切痛苦隨風飄走。但愿如艾克斯醫(yī)生所說,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的日子不再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