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思】一抹陽光(散文)
在辦公室里呆久了,人難免會變得麻木倦怠。鋼筋、水泥、混凝土筑成的高樓大廈,在現(xiàn)代人的眼里,早已失去高大上的氣勢,給人的感覺似乎只剩下冰冷、生硬和壓抑。如同辦公室里的人,嚴肅、刻板,還有一點點淡漠,像少了一抹陽光,不那么透亮。
辦公室里的人幾乎每天都見面,上班下班也就從不客套。來了,坐在辦公桌電腦前工作,就像進自己家里,見自己家人一樣,很平常,很少打招呼,最多也只是點個頭,或一個微笑。有事說事,沒事也不必套近乎,按部就班分頭做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今天有些不同,隔壁辦公室新來個打字員,她叫麗麗,是聘請的臨時工,麗麗三十歲出頭,人長得秀氣、漂亮,臉上常常掛著明媚的笑容,一臉純凈。往日的早晨,走廊里只有腳步聲和開門聲,現(xiàn)在麗麗清脆的問候聲,就像百靈鳥打破了沉寂的林子,熱鬧起來。
麗麗每天早上一來,便忙不迭地打掃衛(wèi)生。在走廊間來回穿梭,活力滿滿。每見到一個人,都主動熱情響亮地打招呼:某某,早上好!剛開始,還似乎讓人有些不習(xí)慣。她的嘴巴真是太甜了,見到誰都熱情地打招呼,坐在封閉的辦公室里,聽她這么一叫就知道哪個時候哪個人來了,今天哪個人來得早,哪個人來得晚。有個別遲到的職工本想偷偷地溜進辦公室,不想讓領(lǐng)導(dǎo)知曉,經(jīng)她這清脆悅耳地一叫,任誰都聽到了,昭告天下。大概是后來經(jīng)人提醒,意識到了,她只在上班之前和來的人打招呼,上班之后就不再招人厭煩地叫個不停。
圈內(nèi)人都清楚,辦公室的人際關(guān)系是最復(fù)雜,最難處理的??此苾?yōu)越、光鮮的外表下,卻不知暗藏著多少爾虞我詐,令人無所適從。麗麗似乎對這些根本不懂或者毫不在意,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天真單純的與這個環(huán)境格格不入,我真擔(dān)心她哪天被人算計了也不知曉。在沒啥工作的時候,她常常會到我辦公室來聊天,聊她的家人、朋友、也聊她自己。漸漸地,我感覺自己不僅與她,也和她的親朋好友都成了很熟悉的人。麗麗還經(jīng)常給我灌輸一些保養(yǎng)化妝的知識,并調(diào)侃到,女人要美美地出門,為城市增添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不好嗎?她學(xué)習(xí)很主動,不懂就問,不會忸怩作態(tài)和不懂裝懂。一個問題沒弄明白,哪怕加班加點也要弄清楚,所以她的電腦知識進步很快,從一開始的到處請教到得心應(yīng)手,完全勝任工作。兩年后,麗麗通過社會招聘合同工到市區(qū)的另一個窗口上班,條件自然比我們這里好,我們只剩下懷想百靈鳥的鳴叫。
不久,單位又招進來一個名叫景齡的打字員。景齡四十歲,但很顯年輕,溫溫婉婉的,說話溫聲柔語。盡管她只是個臨時工,但我們這些正兒八經(jīng)的白領(lǐng)和她相比,至少有三個不及。穿著打扮的技巧無人能及,她的穿衣風(fēng)格既時尚又得體,給人很舒服又眼前一亮的感覺,可引領(lǐng)全機關(guān)的潮流,被視為模特級別,讓大家紛紛效仿。對網(wǎng)絡(luò)和電子產(chǎn)品的熟練程度無人能及,如果遇到電腦難題,她解決不了,那幾乎沒人能解決了。還常常幫人網(wǎng)購,不時地分享一些網(wǎng)上的好東西,并不遺余力地幫人安裝好,也是我們單位的購票專家,需要買機票、火車票一概找她。她的速度非??欤覀冃枰獡v鼓很久的東西她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不僅是我們工作上的好幫手,也是我們生活上的小管家。精致優(yōu)雅的生活品質(zhì)無人能及,我到過她家?guī)状?,沒見過有她家干凈整潔的。更令人嘆服的是,家里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映山紅、茶花、水仙、月季……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紅的、紫的、粉的……擺滿了整個屋子,真是百花齊放、一派生機,爭奇斗艷,我在這里看看,那里聞聞,陣陣芬芳撲鼻而來。
景齡笑靨如花,佇立在花叢中,裊裊娉娉,人如花,花如人,渾然天成,這唯美的畫面令我陶醉。
只可惜她也只做了三年多就因懷孕辭職了。隨著辦公室文案的越來越多,機關(guān)沒有一個打字員和做點雜事的人還真不行。不久,又新來了一個名叫李薇的女子,她個子不高,長相普通,是三個打字員里最樸實的一個。她話語不多,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默默地做事。剛開始來的時候,因為會計的疏忽,三個沒給她發(fā)工資,她竟然不主動去說一下,真得是太老實了。
有一次,她把文件拿給我,我看到收文單上的字跡非常漂亮,便問是誰寫的?她回答是她寫的。我不由地贊嘆道:“你的字寫得真好!你是高中畢業(yè)吧?”她笑笑搖搖頭,我立馬改口:“是中專還是大專?”“本科,重慶大學(xué)畢業(yè)?!蔽乙幌麦@呆了,問道:“你一個本科生,怎么不去考個行政事業(yè)單位呢?來這里做臨時工拿三、四千塊一個月的工資?”“我要帶小孩,沒時間去考試,我覺得在這里也挺好的,既可以照顧家又可以做一份工作?!彼f道。我在心中暗忖:這也是太屈才了吧,我只比她大了四、五歲而已,第一學(xué)歷只是一個中專,通過自考大專、本科,再從事業(yè)單位考入行政機關(guān),還不滿足呢!
如果她只是一個很將就的人我也理解,但她對待工作卻非常積極、認真和負責(zé),基本上是來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個。不管是哪個領(lǐng)導(dǎo)還是同事安排給她的工作,也不管是份內(nèi)的還是份外的事,她從來不推辭,還會按照輕、重、緩、急有序完成,而且經(jīng)常提醒我們糾正一些文檔中的文字語法格式錯誤,大大地降低了出錯率。有好幾次我看她忙個不停,真想對她說:“有些事你要學(xué)會拒絕?!钡罱K還是沒說,在吃“大鍋飯”的機關(guān)里,誰不希望自己身邊多幾個這樣的人??!她的到來讓我們機關(guān)特別是辦公室減輕很多負擔(dān),讓每個人在心里贊不絕口的同時又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付出。再說,我絲毫沒看出她累、煩、抱怨的情緒?;蛟S這就是她的生活態(tài)度,不計較、不挑剔,在力所能及的范圍里,努力地發(fā)射出屬于自己的光和熱,溫暖著周圍的人。她在我們單位做得時間最久,現(xiàn)在還在,依然是那個最忙碌、最平凡,卻又是最受歡迎甚至不可或缺的人。
三個臨時工給我的印象都非常深刻,麗麗是容貌美的典范,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種簡單快樂的生活方式,如太陽般熱烈明朗,她的笑能驅(qū)走一切陰霾;景齡是穿著美的典范,在她身上,我看到一種從容平和的生活方式,如月光般柔情似水,她的嫻靜能撫去塵世的浮躁;李薇是心靈美的典范,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一種勤懇大度的生活方式,如星星般閃閃發(fā)光,她的奉獻精神能觸及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我從來沒想到過,照進我冬季陰冷辦公室的那一抹陽光,并不是那些高智商、高學(xué)歷、高能力的人帶給我的,而是一個個最不起眼,在常人看來甚至是最“卑微”的臨時工帶給我的。在這些普通平凡的人身上,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小草般的默默無聞、堅韌、純凈、坦誠和毫無保留,像冬天里的一抹陽光,而這些品質(zhì),正是我們很多人所缺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