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璞】奸心詭詐(小說)
“老爺,眼前這些太平軍散兵游勇跟著咱們,也許不太好掌控呢。是不是,……?!睏钭笥杂种?,提著撲刀,趨身
緊緊護著洪承延。
洪承延咋不明白楊左的意思。不就是害怕這幫兵癖子賊性不改,反戈一擊,把咱這幾個人給蒙害了嗎?有啥子好怕的,你我的功夫他們不是見識了嗎?不過,還是謹懼、小心為好。老師父架不住亂拳,好漢雙拳難敵四手。
“諸位大清子民、兄弟,南洋王咎由自取,自取滅亡。我等本不愿同室操戈,自相殘殺。怎奈南洋王居心叵測,圖財害命,要置我一行人于死地,我等不得不反擊?!焙槌醒犹习概_,揮舞著三藩戰(zhàn)火中出神入畫的祖?zhèn)鞯娜?jié)軟鞭神勇威武大聲喊話。
失去主心骨的太平軍余眾,群龍無首,不知所措,紛紛跪拜地上,表示愿意臣服,跟隨洪承延一路南下。
望著拜伏腳下的衣衫不振的太平軍余孽這一眾落魄的大清同胞,洪承延心中一陣酸楚。唉,誰叫咋大清烽煙四起,戰(zhàn)火連連,民不聊生呢。大清國,待不下了,咱這才不得不破釜沉舟,魚死網(wǎng)破,拖家?guī)Э冢戎刃姓叩淖阚E,過關(guān)斬將,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來到這荒蠻的南洋討生活。
唉,洪承延心中感嘆,一抹眼淚順著眼角擠落臉頰。
“諸位軍爺兄弟,我等今晚就收拾行裝,朝永珍方向趕路?!焙槌醒佑檬直晨粞劢堑臏I珠征詢,“不愿意走的兄弟,你們自行尋路謀生。往后,可以到永珍找洪某人。”
“要得,現(xiàn)在就找你啦?!卑殡S著沉悶的吼聲,一只鋒利的手鏢徑直飛奔洪承延面門。
呀,洪承延驚呼不好。說時遲,那時快。飛鏢寒光閃閃直面而來。
好個洪承延,面不改色,心不跳,原地紋絲不動,左手閃電般牢牢攥住飛鏢手柄,反手迅捷將飛鏢拋擲地上。
“哈哈,兄弟,站出來,有話好說好商量,用不著使弄這下三流的招數(shù)?!焙槌醒用鎺⑿?,真勾勾盯著人群中的暗器殺手,“兄弟,好功夫,了得,這功夫,何以用來謀害本大醫(yī)呢。完全沒有必要?!?br />
人群中,一個短小矮壯的身形倏地一步三跳,竄突到洪承延跟前。
“洪大醫(yī),領(lǐng)教了,厲害?!憋w鏢殺拱手輯禮。
原來,飛鏢殺手是南洋王的貼身親兵,名叫趙奇,在太平軍中享有鏢王的美譽,自小由南洋王領(lǐng)養(yǎng)栽培,與南洋王形同父子,情深意篤。南洋王被楊左刀劈手刃時,這名親兵因尿急肚痛,去毛廁舒緩,錯過了那瞬間的生死打斗。
南洋王一命嗚呼,形同義子的貼身親兵,涕淚滾流,悲憤難耐。你等不是使詐,搞出其不意的擊殺嗎?這不是什么稀奇的把戲,小爺可善長這些旁門左道的招式呢。南洋王的貼身親兵,假裝臣服,伺機以牙還牙,擒賊擒王,斬首洪承延。
“好兄弟,夠義氣,有秉性,夠忠心,好,本大醫(yī)天生就欣賞你這樣的人?!焙槌醒勇N著大姆指不住地稱許,“兄弟,跟著咱到永珍,咋樣?”
唉,唉,唉!南洋王的義子親兵,仰天長嘆。內(nèi)心掙扎徘徊,權(quán)衡思量之下,決定跟著洪承延南下永珍。
好哇,這么快就收容整編了這幾十號人的隊伍,如此,到永珍,應該通行無阻了。洪承延心中竊喜。
“楊左,你看護好夫子與寧兒?!逼溆嘈值苷麄湫醒b,隨我南下。
駕,駕,駕,洪承延一行沖出土匪山,頂著黎明前的星光飛馳。
馬兒“的,的,的”在山道清脆回響,山澗的淙淙流水和著蛐蛐唧唧吱吱的鳴叫,賞心悅耳,好清幽、好和美、好鮮活的山地曠野視聽盛宴。
洪承延心中波瀾翻滾,唉,幾個月的狼奔豕突,來到這個蠻夷之地,是福還是禍,一切都是未知呢?寧兒在永珍真的一切都順暢嗎?寧兒在永珍地界開辦的中醫(yī)醫(yī)療館與中藥種植場真的經(jīng)營發(fā)展得正常嗎?
唉,何必杞人憂天呢?到了永珍,不是一切就都揭曉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甭管啦,一個走字不就得了嘛。既來之,則安之。一切聽天由命吧。
“駕,駕,駕。”洪承延一甩馬鞭,提速前行。
一抹霞光劃破天際,金燦燦的朝陽沿著天幕傾泄大地。
這就是南洋熱帶的天氣,一年四季的陽光明媚。涼風迎面吹拂,洪承延打起了一陣寒噤。
“老爺,老爺?!睏钭髱еw奇,策馬趕上,“老爺,還有八九個時辰,才能抵達萬榮城。我們可否停下來,歇歇腳。”
洪承延一行人等持續(xù)趕路了三個時辰,人困馬也乏,饑腸轆轆,眾人汗?jié)褚律?,氣喘吁吁?br />
洪承延環(huán)顧左右,左右群山環(huán)抱,山巒起伏連綿,彼似大清國內(nèi)的桂林地形地貌。真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園。
對了,千里奔波,舍命到南洋,選擇沒得說的完全正確。洪承延喜形于色,有了豁然開朗的愉悅???,醫(yī)生職業(yè)的嚴謹與小心,提醒他,眼前的美景與寧靜,其后似乎隱藏著什么難言的不安與不祥。
“楊左,打起點精神,衛(wèi)護好夫人與寧兒,其余人等就地休息,拿好家什,不得大意?!焙槌醒硬戎R蹬,利索地跳到地上,警惕如獵鷹的雙眼順著腳下的大道搜尋。
歸附的幾十號太平軍與雇傭的當?shù)厝A裔腳力席地而坐,或斜靠著行裝,或頭枕著背囊,癱軟愜意地休憩。
洪夫人抱著寧兒,掀開馬車車簾,伸張脖頸,好奇地左右眺望。
咦,這個地方,真是好景致呢。洪夫人深深吸吮著和著泥土芳香的清新空氣,贊嘆稱許。懷兜中的寧兒,瞪著豆大的黑眼珠,好奇地張望。
“夫人,還是上車吧?!焙槌醒涌觳浇皠褡瑁按说乜赡懿惶?,我隱約有種不祥的感覺。”
此時,前方的道上,傳來嘈雜零亂的人馬聲。
咋了,莫不是真應驗了老夫的猜測與判斷。
“快上馬,拿起家什。楊左護衛(wèi)好夫人和寧兒?!焙槌醒舆汉?、吩咐著,左腳踩上馬蹬,飛身躍上馬背。挺立路邊,右手握著三節(jié)軟鞭,擺好了攻防的架式。
嘩啦啦,嘩啦啦。前方道上涌來了一群身著官兵服飾的兵卒與衣衫襤褸的游民。足足有幾百號之眾。
哇,這里怎么會有一隊人馬在路邊歇息呢。領(lǐng)頭的將官模樣的精壯中年男子操著永珍方言大聲沖洪承延叫嚷。
通曉永珍語的洪承延拱手按大清國內(nèi)江湖禮儀朗聲回復,并打探對方為何如此行色匆匆,隊列不整,攜帶百姓一路奔走。
對方將官上氣不接下氣,連嚷帶罵,道出了萬榮城內(nèi)的一番血雨腥風的權(quán)勢爭奪大戰(zhàn)。
原來,這名叫翁賽萬通的萬榮籍地方鎮(zhèn)守使,與永珍中央政權(quán)派駐的督軍,在權(quán)利的均沾與分配方面,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雙方幾經(jīng)爭執(zhí),分不出高下。正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迫不得已的督軍,最后借刀殺人,在永珍中央政權(quán)的力挺下,試圖武力解除翁賽萬通的兵權(quán),將其剝職為民。
可,在萬榮城內(nèi)體恤民情的翁賽萬通,不是那么說要搬走,就可以輕易搬動的。萬榮城內(nèi)的百姓不答應,翁賽萬通手下的親兵更是抗拒永珍中央政權(quán)的“政令與軍令”,軍民齊心聯(lián)名上書,呼吁永珍中央政權(quán)調(diào)離督軍,由他們擁戴的翁賽萬通主政萬榮。
挑戰(zhàn)中央政權(quán)的權(quán)威,這不是以卵擊石,自找死路嗎?永珍中央政權(quán)斷然對這股裹挾的逼宮上書民意置之不理,派出中央軍趕赴萬勞。兵臨城下,翁賽萬通這股永珍中央政權(quán)的眼中釘,肉中刺,岌岌可危。
永珍中央政權(quán)特命全權(quán)欽差大臣宣布昭令,罷免翁賽萬通的鎮(zhèn)守職位,削職為民,發(fā)配到與大清國接壤的邊境地帶充軍戍邊,以示懲戒。
中央軍虎視耽耽,助陣支撐,翁賽萬通手下親兵,咋個是對手。沒法子,翁賽萬通只得俯首聽命,老老實實交出兵符,收拾行囊,候命,待遣。
永珍中央軍打道回府。督軍成了萬榮城內(nèi)的沒有人監(jiān)督與約束的土皇帝,軍政大權(quán)集于一身,督軍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弄得萬榮城百姓怨聲載道,民情洶洶,反對督軍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萬榮城內(nèi)的翁賽萬通的昔日親兵,積憤之下,串聯(lián)密謀,聚首舉旗,兵變嘩動,斬殺督軍,喊出了迎接翁賽萬通的口號,欲與永珍中央政權(quán)分庭抗立。
這不是捅了馬蜂窩嗎?永珍中央政權(quán)雷霆振怒,火速調(diào)集重兵,圍剿萬榮叛軍。雙方實力、軍力懸殊,翁賽萬通手下的原班人馬怎堪一擊?幾個回合交手下來,勝負清晰明了,萬榮城內(nèi)的這股叛軍與所謂揭竿而起的百姓被打得落花流水,抱頭鼠竄。
這不,與洪承延狹道相逢,偶遇撞頭的眼前的這群兵勇社眾,就是歷經(jīng)苦戰(zhàn)與反復纏斗,突破永珍中央軍圍剿防線,一路向北,急欲徑直向著大清云南邊境地帶入境避難的難民游勇。
唉,大清國內(nèi)已然不是平安寧靜之地,你等這幫蠻夷之地的游兵散勇還視之為安靖的世外桃園,蠢、笨!
久經(jīng)世事的洪承延,深諳政權(quán)治理與仕途之道的洪大醫(yī),瞬間有了主意,這不是自投落網(wǎng)的送上門的敬奉永珍中央政權(quán)的豪禮嗎?截下他們,斬殺首犯,梟首示眾,豈不成就了不世之功嗎?
洪承延左腳踩著馬蹬,一個輕快的右側(cè)趨身,翻滾下馬。
“軍爺,幸會。你我都是天涯同路人,只不過各自的奔投方向不同而已?!焙槌醒犹咨辖?,特意棄置軟鞭于地上,以示友善。
對方領(lǐng)頭,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覺與戒備,緊緊勒著馬韁繩,標槍不離手。
“軍爺,下馬小敘,休整喘息,又有何妨?到大清,前面路途坎坷。后面追兵,一時半會,可能不會抵達。”洪承延抱拳拱禮,滿臉真誠的繳約對方,并保證一旦追兵迫近,他一定會將對方人馬整編混入自己所在的這一方,保證他們安全。
誰叫咱是大清天國的子民呢?洪承延端出一幅正人君子的派頭。
對方領(lǐng)頭被洪承延的一臉偽善的真誠蒙蔽,放下戒心,跳下馬背,揮手示意,手下兵勇與百姓,就地在路邊度地休憩。
機會來了!洪承延極力掩飾住內(nèi)心的狂喜,一個眼色暗示楊左,楊左心領(lǐng)神會地,拿著一瓶酒具類的器皿快步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