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明】五陵原上的秋天(散文)
一
讀書的時候,每次看到他們所說的秋天,這里的,那里的,憋了一肚子的形容詞,都送給了虛無縹緲之地。我便覺得那太假,太不可信了。感情怎么能夠那樣隨隨便便?說自己傾倒了,說自己魂不守舍了,甚至愿意為眼前的景色去死,去殉葬。這樣的感情,未免有些可笑。別說是人,鬼都不信。
天下的秋天,到處都是。我不同意他們所說的地方,就是再好,我也會不屑一顧。我心里有自己的熱愛與夢,貪念與心癡。不管是哪里的秋天,也沒有我心中的那塊地方美麗。那是我的出生地之地,血脈淵源的所在。我在那里出生與成長,也在那里生活和熱愛。走過了自己的光陰,經(jīng)歷了人生之中最精彩的年輪。所以我說,她的重要勝過世上的一切。在我心里,哪里也比不過她,哪里也沒有她珍貴。我不同于別人無緣無故的贊美,看到一處景色就把臉貼上去,那樣的愛來的也太容易了。而我是由衷地愛她,打心眼里愛她,這種感情與生俱來,與命同在。我的心中常常為此眷戀。那瓜果飄香的秋天,那碩果累累的秋天,那忙忙碌碌的秋天,那收獲滿滿的秋天。就在我的家鄉(xiāng),就在那片土地上,年年上演,年年燦爛。
那是一塊寶地。如果要談?wù)擄L(fēng)水,我想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她更美更佳的地方了。在渭河的北岸,不遠之處的五陵原上,坐落著數(shù)不清的皇家陵寢。那些帝王將相以此作為自己的長眠之所,把來生的世界寄托在這五陵原上,讓子孫膜拜,讓天下敬仰。僅從這一點來看,她就已經(jīng)天下第一了。在這些陵寢中,歷朝歷代的帝王都有。但唯一使她聲名遠播的,是因為這里有五位漢代的帝王,是他們把大漢的根基深深地埋在了這片土地上。每一個名字都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天下震驚。站在五陵原上一眼望去,從東到西,有陽陵劉啟,長陵劉邦,安陵劉盈,平陵劉弗陵,茂陵劉徹。這些名字,哪一個不是震耳欲聾?哪一個不是威名遠揚?哪一個不是光耀千秋?
劉邦斬白蛇而起家,孤身一人,開創(chuàng)了大漢四百年的基業(yè)。劉盈雖然軟弱,但他宅心仁厚,以德治天下,短短的幾年帝王生涯,也為漢朝立下了汗馬之功。劉啟開創(chuàng)了文景之治,為漢朝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劉徹那就更不用說了。漢武大帝,唯一一個可以與千古一帝媲美的帝王。開疆拓土,蕩平匈奴,把大漢的疆域延伸到了西域,讓蠻荒之地臣服于中原。這是我華夏的雛形,雄雞初具規(guī)模的威武與霸氣。劉弗陵雖然沒有他爹那樣的膽識與謀略,但大戰(zhàn)過后積貧羸弱,民不聊生。他體恤百姓,以和為貴,罷免戰(zhàn)事,與民休養(yǎng)生息。終于在他的治理下,讓大漢的氣象更新,江山穩(wěn)固。
這些歷史的滄桑依然留在五陵原上,每一寸土地都滲透出她的血與火,情與癡。如果你要來我的家鄉(xiāng),不懂一點兒漢史,不知道一點過去。那么,你站在這五陵原上,還真有點兒對不起這腳下的土地。你來看什么,又來愛什么?那漢家陵冢默默無語,并不能為你訴說。而圍在你身邊的,莊稼在地里生長,果實在樹上飄香,秋色秋韻里,一片豐收的繁忙。這些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想你要欣賞秋天就要到秋天的骨子里去,在這片土地的過去與未來中去。了解她的昨天,才能知道她的今天。了解那些血雨腥風(fēng)的歷史,才能了解現(xiàn)在的五陵原何以這般燦爛?是??!這片碧血侵染的土地就是這樣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稱她為風(fēng)水寶地,正是因為她是天下的聚寶盆。她為帝王將相,延續(xù)龍脈,也為平頭百姓,開創(chuàng)未來。在千鈞一發(fā)的歷史時刻,又可以救萬民于水火,為天下的興亡與更替,為江山的傳承與延續(xù),展現(xiàn)她不可一世的魅力。
二
秋天來了,你到哪里才能窺見它的痕跡?是那一陣秋風(fēng),還是那一片黃葉?還是那萬物凋零的蕭瑟之景?站在這五陵原上,秋天并不催人淚下,感懷悲戚。她是美的,是豐收的,是喜悅的,是奪目的,是幸福的。圍繞在五陵原的周圍,一代一代先民所經(jīng)歷的,都是一個個豐收之秋的盛景。
你看,一望無際的玉米,展現(xiàn)出她的富饒。成片成片的果園,孕育出她的甘甜。葡萄熟了,一串一串,晶瑩如瑪瑙。酥梨脆了,一個一個果大飽滿。蘋果紅了,紅彤彤一片,像是燃燒的火焰。還有那掛在枝頭的柿子,燈籠似的正在把火紅的陽光點燃。這些碩果之秋,養(yǎng)活了這片大地,也養(yǎng)活了這個人間。我想每一個把腳踩在土地里的人,都應(yīng)該對她鞠躬盡瘁,都應(yīng)該對她感恩戴德。這是生命的根與養(yǎng)分,是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希望和美。我們由衷的愛應(yīng)該來源于這里,熱愛這片土地,熱愛她的每一份收成,每一顆果實。去吧,從五陵原上走過,無論你走進任何一個村子,碰到任何一個人,喜不自勝的表情就在這秋風(fēng)中,讓你也跟著一起沉醉。
你說南方很美?那里有煙雨蒙蒙,有綠色的王國。那里也有她的秋色秋韻。撐一把油紙傘,彷徨又彷徨,宛如丁香一樣。但是,這只是一個哀怨,一個愁緒,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她的秋天,正如那煙雨迷蒙的世界,在一片虛無縹緲中呈現(xiàn)。為人所愛的,而熱愛她的人,其實也并不知道自己愛的是什么?她的秋含混不清,并不像她的水色那樣清澈。她的秋如夢似幻,并不像她的山川那樣翠綠。你看她,就像一幅沒有主題的畫,色彩艷麗,也不過是一種虛構(gòu)的美。
你說北方蒼涼,秋風(fēng)橫掃一切,黃沙萬里,一片蕭瑟之極。那里的秋,也只是一個寸草不生的世界。就像一個人舉目無親,走投無路。他在浪跡天涯,他在四海為家,這哪里還有一個秋天的意思?分明是心灰意冷,意亂情迷而已。
你說他國之秋,就在他國的繁華之中。那里天藍的像天,地綠的像地,水清的像水。那山清水秀的世界,是他國的,也是他人的。它在一個遙遠的地方,跟我無關(guān)。它再美,也不能來到我的身邊。它再好看,也只是一飽眼福的遺憾。哪里有我的秋天這般壯觀?她是一種可以擁抱的美,可以生死與共的美,可以長命百歲的美,可以子孫萬代的美。這種美,可以吃,也可以穿。可以交談,也可以熱戀??梢远W廝磨,天天纏綿,也可以長相廝守,年年歲歲到永遠。就像兩小無猜的孩子,青梅竹馬的戀人。她可以讓你魂不守舍,心心念念,永遠掛牽。
三
最喜歡落葉飄過,在厚厚的落葉中走過。感受那種成熟與穩(wěn)重,滄桑與變遷。這樣的秋,就像一個百歲老人正在對你訴說。給你說他的過去,給你說他的少年,給你說他也曾經(jīng)像你這般,天真浪漫。你側(cè)耳傾聽,在秋的世界里感受自己,芳華與青春,理想與愛戀。那些經(jīng)過的年月,此刻就在這秋風(fēng)中盤旋,像分別的戀人,對你依依不舍。你會想起什么?昨天的青春年少,今天的滄海桑田。在你流下熱淚的同時,你走過了,愛過了,抱過了,親過了。這片土地和你,你的昨天,你的現(xiàn)在,你的將來,早已和你合為一體。你斬不斷也分不開,早已和她生死與共。
你愛過了,就要為愛過的夢去實現(xiàn)。問一問自己,這光陰在旋轉(zhuǎn),你是不是已經(jīng)抓住了它?讓自己的美夢得以成真,人生得以圓滿?是啊!你真的做過了,也真的做到了。從一個少年走到了中年,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成熟穩(wěn)重,再也沒有年少輕狂,再也沒有好高騖遠,再也沒有得意忘形,再也沒有乏味虛空。就像這一片莊稼,碩果掛在胸口,種子藏在心中。一個人要經(jīng)過多少時候?才會知道功成名就,都是汗水在澆灌,血液在滋養(yǎng)。當(dāng)你明白了這些道理,前面的世界又多了一份成熟,又多了一份收獲。
五陵原上的秋天,沒有山清水秀的景,沒有登高望遠的天。但她有厚重的歷史和成熟的果實。就像一個聚寶盆,有源源不斷的財富和未來。五陵原上的秋天,沒有你贊美的那些形容詞,也沒有你與之傾倒的潑墨之情與感慨萬千。她只是一片土地,一片休養(yǎng)生息的黃土地。一片被將王將相封為風(fēng)水寶地,千百年后,又變成了我的家鄉(xiāng)。
我不是因為出生在這里才對她發(fā)出贊美,也不是信口雌黃為了引人耳目。我贊美她,是因為這休養(yǎng)生息的生命,代代傳承的靈魂。我歌頌她,是因為她養(yǎng)育了我,也養(yǎng)育了眾生。養(yǎng)育了大漢由此繁衍,變成了今天的祖國。她是我的,也是你的,屬于我,也屬于我們。屬于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華夏兒女都是她的子,她的孫。
也許她的外表并不那么美,但“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她是生我養(yǎng)你的母親,讓我們知道了自己的根,知道了自己的淵源,也就知道了自己的熱愛。就讓我們從這五陵原上愛起,愛遍整個中華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