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關(guān)于聚集(隨筆)
大家要做的是改變慣性,人人都知道藝術(shù)的真高于生活的真,可是呢,只是說說而已。
自己動筆,又覺得藝術(shù)的真是扯淡靠不住,是個好聽的語詞罷了。很多東西是改變著來理解,而不是理解為何改變。如果先理解為何要改變,人直立行走都是不可能的,遑論其他了。乍看起來直立行走更加不穩(wěn)定,四腳著地多穩(wěn)當啊。
說一下浮現(xiàn)或者顯現(xiàn)或者聚集或者匯聚,它是什么意思。通俗地比擬一下來說。按照習慣,人看世界,必然是挨個看,樹木,樓房,街道,行人,張三,李四。這是在后的,跳過了在先的顯現(xiàn)階段。
在先的顯現(xiàn)階段,什么都沒有,心靈是空的場域,只是等待。那么它顯現(xiàn)的機制是什么呢?它顯現(xiàn)的是一種聚集,匯聚,萬般事物似乎都是隱蔽著的,當顯現(xiàn)時,似乎是樹顯現(xiàn)了,其實所有的東西作為背景也都顯現(xiàn)了;就像樹和很多影子一同顯現(xiàn),這就是有著氛圍。
簡單說,顯現(xiàn)什么,不是你設(shè)想或者想要的,雖然在后地看,“我想看樹,所以看到了樹”。而在先的“樹不顯現(xiàn),什么都沒有,而且樹的顯現(xiàn)一定是帶著背景和氛圍的,任何顯現(xiàn)都是世界顯現(xiàn)?!?br />
也就是“我想看樹”不是理所當然的,而是有條件的“樹和世界一同顯現(xiàn)”這個在先的被我們遺忘了,抹去了,變得似乎沒那回事。恰恰就搞錯了。那么浮現(xiàn)一棵老槐樹,是不是跳過了在先的呢?十有八九,一棵樹顯現(xiàn),匯聚,它是你村子口的老槐樹,可能性微乎其微。它更可能的是一棵樹(我不知道它是哪里的,或者說它還沒成為哪里的,還沒有實現(xiàn),正在實現(xiàn)中。)
也就是說,這棵樹是現(xiàn)實中的某棵樹的母體,甚至還要超過,因為“這是世界中的一棵樹”所以它很豐富,它既是樹又是世界,而且未成形,在實現(xiàn)中。簡單說,它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個母體,可以成為任何東西。
如果理解這個機制,或許就知道我所說的幾百個資料的內(nèi)容。諸如為什么要六字訣,四字訣,三字訣,為什么要等待,要呼吸,要背景音樂,等等等等。說的都是這個原理的某一部分。如果實在看不懂我說的,就抓幾條最根本的。因為不明白浮現(xiàn),顯現(xiàn),聚集的意思,所以我們很多同學無論怎么改變姿勢,仍然只有一個老姿勢:我看見一棵樹。始終不是浮現(xiàn),顯現(xiàn),聚集。就像一條魚從水里浮現(xiàn),它帶著水花,它的背景是水塘。
可是呢,常人看到這一切,眼中只有魚(我釣到魚啦!功利心遮蔽了雙眼。)我要釣魚,終于釣到魚了。鄭板橋說的,胸中之竹。這叫浮現(xiàn),這個胸中之竹,不但和現(xiàn)實的竹子不一樣,而且可以說它不是竹子,對不對?我們可以評論說他畫的是人的氣節(jié),品格,或者做人要怎樣怎樣,等等等等,都沒錯。
不會有人說鄭板橋畫的竹子真好,我院子的竹子太難看了,要是畫里這個樣子多好。也不會有人說,畫里這種竹子哪里有賣,我想買幾根。也就是畫里的竹子是胸中之竹,就不是竹子。同樣,浮現(xiàn)的一棵樹,它就不是一棵樹,無論從哪個方面說。
可是呢,我們大多數(shù)人,盡管一方面認為自己的寫作不是寫實,不是拍照,可是呢,又會下意識地當做某種現(xiàn)實對應(yīng)物。變形不變形,仍然是現(xiàn)實對應(yīng)物,而不是“顯現(xiàn)”。音樂就更加直觀一點。不會有任何人說這個音符,旋律,節(jié)奏,代表村口的老槐樹,昨晚的月亮。但是可悲的是,仍然還有。有人說藍色多瑙河講的是多瑙河嗎?不是。
賈寶玉既不是真人,也不是張三的化身或者變形,甚至不是少爺們的典型代表。對不對?和這些都無關(guān)。甚至可以說賈寶玉不是人,他是書中的,怎么可能是人呢。小孩子可以立刻說出來,可是大人不會。也很直觀。大概一兩歲的小孩,他有時候會和媽媽開玩笑。他會把畫冊里的蘋果抓著,做吃的樣子,逗媽媽開心。
也就是他知道,畫里的蘋果是不能吃的,和現(xiàn)實的蘋果是兩回事。
——這個在先的,你大概又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