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戀】美麗夕陽戀(微小說)
我的一位旅居美國的大學(xué)同學(xué),給我講述了她的一段很有些傳奇色彩的親身經(jīng)歷,她跟一個美國老頭夕陽戀的故事。覺得這個奇特又并不奇特的故事,正是中美兩國人民源遠流長親密友好關(guān)系真實又生動的寫照。特記寫如下。與中國文友們分享。
——題記。
我拿著從信箱里取出的一摞東西,站在那發(fā)呆,手上除了廣告和賬單啥也沒有。秋風(fēng)習(xí)習(xí),天空正有一行大雁相互呼喚著飛過。我心中猛地揪了一下。老伴走了三年多了,誰還會想起七十歲的我。給我寫來片言只字?“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蹦鞘巧钋橛信晤^的相思。我沒指望“十年生死兩茫茫,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边€能在夢中見個面,盡管相對無言,還能當著愛人的面痛快淋漓地哭一場。我痛恨弗洛伊德說夢是現(xiàn)實生活的延續(xù),我這么撕心裂肺的想念怎么總也夢不到他呢?無怪紅樓夢里寶玉痛苦地呻吟:“幽幽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情不自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巴嗒巴嗒滴落下來了……
挨著我家信箱的,是右邊那棟房的信箱,它的主人那個美國老頭,也來取信了。我連忙抹了一下臉上的淚水勿勿地說了一句goodmorning。準備逃走。沒想到他竟叫住我,遞給我一個郵件.還怕我不明白,打開手機.上一句翻譯好的中文:這是你的。我滿臉的詫異,一看還真是我家的地址?;丶掖蜷_看時更驚詫了,竟是一塊車牌子。再仔細看還不是真正的車牌子,上面彩色凸花字母PKILU。大小和我接外孫那輛小電動車的車牌子一樣大小。這是誰寄的呢?這是干嘛用的?我看不明白。等女兒下班回來給我一解讀,我差點驚掉下巴。哎呀媽呀!這是一封情書呀!你看前面這兩個字母,這不是你名字彭凱的頭一個字母嗎?后三個字母那是Iloveyou的縮寫呀。這還不算驚悚,他還是在特殊商家特別訂制成的車牌,讓你把它放在車前邊招搖過街,讓全世界人都知道他愛你……
哈哈——嘻嘻——女兒笑得差點差了氣。再看竟是鄰居那個老頭所為,還計算著我取信的時間自己投遞的??晌覅s笑不出來,鄰居那個老頭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不知道他是誰,他是FBI嗎?再說了,我也沒跟他說過幾句話,都七老八十了,還能像十八,九歲的小青年似的激情爆棚嗎?我可不跟他扯。囯內(nèi)外的親朋老友聽說了這個事,還不把滿嘴的牙都笑掉才怪呢。不理他。
又該看信箱了,我瞄了一眼那個美國老頭沒在,想趕快取走信箱里的東西,.別再碰上那老頭??墒俏覄偫_信箱的門,他已經(jīng)站在我身邊了。非常紳士地掬了個躬,然后拿出手機把事先錄好的翻譯成中文的話放給我聽:
彭凱女士。我仰慕您許久了。您先生去世后這幾年我常常隔窗遙望您,有時好像您在低聲啜泣。知道您內(nèi)心的痛苦和我失去親愛的人一樣悲痛。我想了很久,我們沒有理由把自己交給落葉。生命的每一天都有朝陽和晚霞,都應(yīng)該有光明和快樂。斗膽邀請您和我一起起舞,跳一場醉心的恰恰吧。
我被手機里的話驚呆了,感覺這個美國老頭是有長期準備的,他的話擊中了我的要害。我來不及前思后想,沖口而出地問:起舞。怎么起舞?
他舉起手機那里馬上輸出了英文,接著他又嘟嚕嘟嚕地沖著手機說了一陣,手機又對我用中文說道:我們可以一起玩呀,就像小孩子一樣撒歡。我非常喜歡中國文化,我正在看《西游記》呢,我最喜歡的是豬八戒。你看我像不像豬八戒?這棟房子就是高老莊???
哈哈哈——我怎么也.蹩不住笑。原來那么多尷尬和疑問,上下五千年的條條框框,語言交流的障礙。等等等等,嘩啦一下子冰釋了。
我沒有出聲,可能此時無聲勝有聲吧。他又對著手機先說英文又用中文說:咱們每天都可以約會。明天上午十點,我在靠近你家那棵開滿花的紫薇樹下等你好嗎?
我還是沒出聲,可能我臉上的表情,己經(jīng)寫出了我心里活動的過程,從遲疑到默許。竟情不自禁暗喜地自語道,中美會談終于達成共識了。
我們兩家沒有圍墻,可以前誰都不曾逾越。十點鐘他準時站在那里,看我過來,他伸手拉我跨過了一步。再往前走十來步是一個吊在兩棵百年梧桐之間的秋千椅,我坐這頭他坐那頭,他一部手機我一部手機,我講中文他講英文,哈,通過翻譯軟件彼此之間說的話都能聽懂。我給他講哈爾濱的大列巴紅腸,多好吃多出名,哈工大多尖端,哈爾濱的中央大街多繁華。他講他的過去,他是從瑞典來,小時侯爸爸媽媽常帶他在山谷里搭帳篷,打獵,釣魚,吃烤野雞,喝魚湯……講得津津樂道,自鳴得意。
他還夸我漂亮。說你長發(fā)飄飄.紗裙隨風(fēng)飛揚,天哪!就像中國神話中的仙女來到我身邊,比美國女人甜美還有韻味。咱倆每天約會之后的晚上,我都會一點一滴地回味白天咱們倆的相處,就像喝了美酒那樣陶醉。
呀!我好笑美國人看不懂中國女人的老態(tài),或者說戀愛中的人智商是負數(shù)。有時他還會拎著他的薩克斯,吹奏中國歌曲《懂你》,那柔和的旋律,真很動人心弦。他還在他的手機上展示他抄下的文字:愛是用我的手把你的傷痛撫摸。幸福就是有一個懂你的人在你身邊.懂比愛更重要,愛是他把你想要的給你,而懂是他給你你想要的一切。懂是世界上最溫情最摯愛的語言,它是歲月震顫心靈的一種感動。懂你的人並不是對你的信息了如指掌,而是當所有的人都以為你快樂的時候,只有他能窺見到你笑容背后的感傷與堅強。
聽了他的一席高論,我感慨萬千,就這么一個小小的手機竟有這么大的魔力,用這么短的時間這么簡單的方法就把兩個陌生人,還是語言不同的兩國人,面前橫亙的珠穆朗瑪峰,一下子就給挖掉了。
我情不自禁地天天盼著十點鐘那個奇妙的時間,送走了外孫我就開始打扮自己。還特意帶些中國的小吃,蛋塔呀辣條呀什么的,對了還有椰子味的瓜子。我們會一邊嗑瓜子一邊喝蘭月亮啤酒。他也會帶一些帶魚子的小餅干,我們邊吃邊聊中國美國全世界,古代中世紀現(xiàn)代全時空.......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在秋千椅上快樂地蕩悠著。一上午就這樣飛快地過去了。
據(jù)說根據(jù)愛因斯坦的相對論,人在快樂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是的,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覺中,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冬天要來了。
這天他把手機上的一個截圖展示給我看,我還沒弄懂是咋回事,他又給我看了下邊的文字,這是我訂的巴哈馬郵輪的船票,那可是個很美妙的地方,很溫馨很美麗很好玩的地方,你喜歡嗎?
不知為什么我猶豫了。我看見他臉上掠過一抹狡滑的微笑。這個老謀深算的退休律師,又打開手機屏幕讓我看:我已和你女兒溝通過了,她舉雙手支持我們的事。哈哈。她把護照復(fù)印件都給我了,我們圣誕節(jié)和新年那幾天去,不影響你接送外孫上學(xué)。
這個美國姥,一切都準備好了,我還能說啥呢?
接下來這幾天天氣有點兒冷,我在屋子里給他發(fā)信息,我說你沒征求我的意見就密謀訂票,是不是有綁架之嫌?他回復(fù)說你的多愁善感豐富多彩讓我再次狂熱。有你這樣一個美麗的好鄰居,我必須不顧一切。
那是個瑞雪飄飛的日子,他把車存到巴爾地摩港存車處后,我們登上了據(jù)說是瑞典的皇家郵輪。669號房間,我拿著門卡在門鎖上輕輕一劃。呀地一聲房門打開了。突然間,.我卻遲疑起來,不知道該不該邁進這個門坎……
親愛的,你怎么還傻愣著?我們的蜜月旅行開始了呀!
嗚嗚嗚一——汽笛長鳴?;始亦]輪啟航了,.駛向遠方的遠方,那令人向往又令人迷惘溫暖又溫情的寬廣無邊的加勒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