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妄議愛情(散文)
把石頭向上推,很難;使石頭從山上滾下來,很容易。風吹雨打,地質(zhì)運動,甚至一聲咳嗽,一時的不耐煩,都足以引起石頭順坡下滑。堅持一樣東西,只需要一種動力,抑或一個理由;而放棄一樣東西,原因可能有許多,理由會找到無數(shù)個。做事如此,愛與不愛也是如此。愛的理由不需要太多,不愛的理由卻應有盡有。
愛不具備形狀、尺寸和重量,但愛依然是物質(zhì)的,發(fā)生在物理世界,從來不會毫無來由,鬼使神差。撇開金錢財富、身份地位這些俗物,相貌、氣質(zhì)、才情也都是可見可感的存在,真槍實彈地作用于你的內(nèi)心。你選擇一個人,選擇的是一個實體,不是幻覺和空氣。因此所謂“愛沒有任何理由”是虛假的,不費腦子的托辭而已。
付出愛情其實是為了成全自己,你在愛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光輝。在感情算法中,一個人的價值并非常數(shù),總是因愛而升值,因不愛而貶值。廟宇里的神像因為朝拜的香火而神圣,紅塵中的你我因為有人寵愛而成為了公主和王子。在一個人心里,你可能價值連城;在另一個人眼角下,你可能不如一根稻草。是愛,愛你的人,給了你高度,特權,任性,光鮮亮麗的形容。情人眼里出西施,旁人眼里或東施。玉本為石,因為懂的人,愛的人,才成了寶。
因此愛又是一種超物質(zhì)現(xiàn)象,愛的力量或可以扭動世界,彎曲時空。
我們生命中的許多不幸不是輸給了運氣,而是敗給了選擇。
選擇目標,便選擇了路途順逆;選擇伙伴,便選擇了事業(yè)成?。贿x擇愛人,便選擇了朝夕炎涼。
別和太現(xiàn)實的人一起做夢。他的耳朵專注于算盤珠子和計算器的聲響,你的琴音會干擾他的思路,令他心煩。
別和水性的人一起建造愛情山莊。山的偉岸不會讓河水止步,為了仰望而不流失,即使他流向的是低處,越流越低,越流越細。
別對心腸硬的人施放柔情。即使他對你也有偶爾的溫軟,但終究改變不了他內(nèi)核的堅硬。你不能保證所有的柔都能克剛,你的淚滴足夠穿石。一切對別人的狠,大概率也會落在你身上。
別和拜金女銅臭男談至愛深情,更不要使用錢財手段試圖找到一個不財迷的愛人。拿肉食作誘餌,招來的不可能是草食動物。
別和經(jīng)常許諾發(fā)誓的人約未來,定終身。話越大越空,牛越吹越皮,誓越多越假。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小人百諾,見光即死。
別和太自我的人一同畫圓。他只會繞著他自己的一個圓心打轉,即使半徑里有你,也不會和你是同心圓。心里容不下別人的人,注定也不會容你。
別和三觀不正的人茍且在一個屋檐下。門外沒有黑白,門內(nèi)沒有是非。即使有交合,也不會有交集;即使生育合作,也不會志同道合;即使同床共枕,也難免同床異夢。
別和雞談天鵝,別和井蛙聊世界,別給大熊貓拍彩照,別陪著朽木一起等春天。有的努力,注定徒勞。我們的生命很短,不能在不值得的事情上浪費過多的情緒。選擇慎重,可避免歧路。選擇失誤,還要盡早糾偏,及時止損。一失足踩一腳泥,不可以成千古恨。
愛的天平永遠是傾斜的,一頭熱的情況占多數(shù)。愛情的哲學里從來沒有公平,冤大頭的墓場里躺滿了情種。
相信愛情是偶得,是撿漏,是彩票中獎。你的愛人不是預設的,鐵定的,非己莫屬的。與愛人撞個滿懷,僅有億萬分之一的概率。擦肩而過,咫尺天涯,終生不遇,才是接近百分百的可能。世間萬物,人生萬事,都是偶然的,隨機的,絕不是必然的,無可更改的。
相信相愛的是兩個人,兩個人跳動的是兩顆心,雖然可以做到心心相印,但永遠不會完全重合。獨立,才有自己。給對方空間,才有彼此的呼吸自由。
相信愛情會褪皮掉色。春有溫情,夏有熱情,秋有寒情,冬有無情。除了時間,一切都會變老。越是珍貴的,越是美好的,也就越不容易保鮮,貯存。別指望青春永駐,長生不老,愛的日子不太短就是幸運。
相信愛人會花心,甚至會走失。牽手如大海撈針,放手如激流拋石。一松手,他便會淹沒在浩浩人海中。當愛人背離時,死纏爛打是沒有用的,你追得越緊,他跑得越快。喚不醒的是愛人,暖不熱的是愛人,拉不回的是愛人。
相信愛情的告別幾乎等于永別。愛的人不是春燕,飛走了還會伴隨季節(jié)而輪回。從沸點到冰點,綿柔的愛情會做得很絕。藕斷絲連的是蓮花下的根莖,不是花朵。
相信愛情里會有第一,心動時節(jié)也有惟一,但不要聽信別人說的一輩子只夠愛一個人,只能愛一個人。愛是一種能源,不會那么容易枯竭殆盡。為愛殉情,因失戀而墮落,其情可哀,其志可鄙,其行可憎。
在無趣的凡間俗世,炮制出這種被稱作愛的情感,顯示了造物者的心機與智慧,它讓所有人一齊為這種捉摸不定、詭異多變的情感所著迷,所尋覓,所興奮,所憂傷,總也得不夠,總也寫不完,總也理不清,而且總也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