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今年的秋天總是難以掩飾今年的故事。
　　 雨過天晴的黃昏，天邊的云霞是黃亮的，被雨水洗干凈后的天空，太陽折射所特有的景象。
　　 石頭城有條街，柏油路，破爛的，長長的裂痕，隨處可見。賣小吃的，稱為小吃街。攤位實屬不少。
　　 隨地搭個可滑動的帳篷或者大的遮陽傘，一個火爐，一輛三輪車。三輪車上裝滿了開張用到的東西。各個籃子上分配得很好的魚肉串，蔬菜串。一棵大柳樹掛一個招牌“石城烤”，閃光燈繞成一“串”。幾張桌子，幾張凳子。
　　 滿地用過的餐巾紙，易拉罐，啤酒瓶蓋子。
　　 這桌子用舊了，地面被油污沾染已變得黑兮兮一塊塊。
　　 是個老大媽在招攬生意，樂呵呵地左右走動。她人長得肥胖，走起路來費勁，感覺她的聲音很親切，我也慢慢享受這亂哄哄的場面。
　　 “老板，再加三十串羊肉?！比栕酪粋€年青人一口啤酒味喊道。又是煙鬼，明明桌子上有煙灰缸，可這幾個煙鬼，根本不當(dāng)回事，隨地的煙尾。
　　 “老板娘，我的啤酒怎么還沒有拿來？”是兩位高中生，穿著校服，胸前繡著五花中學(xué)字樣。
　　 五六桌的生意，老板忙得滿頭大汗。對于客人的吆喝聲習(xí)以為常，若無其事。
　　 他在給爐口加木炭，又往烤臺上鐵絲網(wǎng)撒孜然，辣椒粉，動作干練嫻熟。
　　 呀！又是一個晚上！月亮看不見，上空黑烏烏的。
　　 今天少不得吃喝一頓。跟我一起吃喝的是我要好的同事。在木聰公司一個月拿得了工資先在這花起，是個好開始。
　　 呵呵！
　　 這算哪門子道理！說實話不該這樣小氣的，身邊可坐兩個女同事。在木聰公司我準(zhǔn)上司唐珊珊是個女強人。
　　 在露天吃燒烤，啤酒是少不得的。
　　 三杯酒下肚后，我覺得自己話好多呀！我真太媽的就活該，壓抑在我心中的好多事就要奪眶而出；唐珊珊這個爭強好勝的女人，也感到莫名其妙。
　　 “別說了，喝酒要緊?！币蝗藙窠庹f。
　　 “再說了，在酒席上談工作？哪門子的事?！辈⒉恢獌?nèi)情的唐珊珊冒出這廢話。我那時只覺酒是個好東西，好東西。女人算什么，愛情又算什么愁事。我想用充實的工作，好讓自己忙起來，忙碌起來了就會忘記此前的，不是有句話說，要朝前走嗎？
　　 眼前這幾個人，又如何看懂，又如何明白我在承受的困惱。也不論她是上司，還是下屬，因為坐的凳子一樣高，哪有什么地位高低？呵呵！這太有見識了。
　　 喝呀喝！無酒不成席。
　　 時間在夜里的十一點一刻鐘，唐珊珊一聲：“走吧?！?br />　　 在我買單打開錢包的時候，錢包從我的手脫落下來。唐珊珊彎下腰幫我撿起。錢包的內(nèi)面裝有兩寸大小的女人截圖。她很美的，她的笑容像明媚的陽光。很感謝那位攝影師。
　　 已有七八分醉意的我，半瞇眼，笑呵呵說：“我的女友，漂亮吧?！?br />　　 “這雙眼水靈靈，還有小酒窩?！蔽覔屃诉^來，視為珍寶；也沒有等她回應(yīng)，也沒留意唐珊珊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或許，她認(rèn)為不值得跟一個醉酒的人去較真，那時的她就像一朵浮云，什么風(fēng)都可以吹走她。她順口說幾句話，跟那個女同事一起坐車走了。
　　 服務(wù)員找回的零錢，到底找對沒有也沒那個心思，就幾張零錢裝進(jìn)我咖啡色折腰式錢包。
　　 離我住的地方不遠(yuǎn)，桃花巷的巷尾，掛有招牌“桃花香館”，里面住著一群整天嘰嘰呀呀，學(xué)唱聲，敲打聲。是給人住的地方嗎？這群人總是一大早就起來唱呀，敲呀！真的，因為這個我都跟小巧鬧了不知多少次。在外面找了房源就等我的工資了。
　　 一公里長的街道，帶著幾分醉態(tài)的我，曾兩次對著石柱子大口破罵，它一聲不吭，僵持了幾分鐘。它徹底地惹怒了我，我拳腳并用。這異常的舉動，害得幾個路人雞逃狗跳的，遠(yuǎn)離這個瘋子。
　　 “你讓開，——”
　　 “你讓開——”太奇怪了，這個人跟我說的話一模樣，我重復(fù)了不下十次。
　　 “好好，你等著，你在這不動，要不是天黑了，你休想讓我讓路給你。”
　　 “好好記的我，別把我忘了?！蔽乙詾槲液苈斆?，又語無倫次。
　　 碰見醉酒的人誰不怕呀！還是不要酗酒為好，這感覺太難受了。周圍的東西踉踉蹌蹌進(jìn)入我的眼簾?？茨?，從那巷走出兩人。一個身疲力盡的小女人，走不了幾步倒了下來，扶著她是她的男友吧！隨地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男友慌慌忙忙照顧她。
　　 真糟糕！稠稠的東西從嘴里吐了出來，男友拍著她后背，又從她的包拿出了幾張面紙?？伤换仡^，死死摟著男友的脖子，用他的衣服當(dāng)手帕用了。
　　 嗚嗚——這個女孩抽泣起來了。
　　 一下子幾個閑人或許是愛看熱鬧的人，死死瞪著這刻發(fā)生的事。
　　 男友干脆抱起她，滿大街找車坐。這小伙子真行，他走了好運，順利就搭上了車。剩下的那幾個人還在聞著她吐出的濃濃的，讓人惡心的酒氣。
　　 我是愛看熱鬧的還總想問個究竟?？蛇@又關(guān)我什么事，可我哪有管的權(quán)力呢？這嘔吐物就辛苦明早的清潔工人。
　　 我對眼下的生活很不滿足，通過酒精麻痹神經(jīng)。進(jìn)木聰公司當(dāng)一名業(yè)務(wù)員。很多朋友都不敢信，也沒這個想象力。規(guī)規(guī)矩矩做了一個月有余，今天是發(fā)月薪的日子；整個分公司數(shù)十個人都盼著每月十號。我現(xiàn)在處的女孩跟我同居了，在那間老舊的狹小的房間等我回家吃飯，她叫小巧。
　　
　　 第二節(jié)
　　 我搖搖晃晃總算到家門口了。桃花香館這個大招牌，霓虹燈在以它特有的方式閃亮，像個忠誠的女仆一刻不息地幫忙招攬生意。我敲在生銹的鐵門，聲音可夠大的，那街頭傳來了狗叫聲。門開了，我側(cè)身踏入。
　　 這個小女人，傻傻的小巧還真沒有動桌子上的飯菜。我醉醺醺的，她沒有一句怨氣，哪怕一句別喝酒了也沒有說。她遷就我這個“墮落的廢人”。
　　 小巧沒有生氣，沒有脾氣的人都是這樣嗎？天呀！
　　 她扶著我，帶我走這個巴掌大的單間房，我就算閉上眼走到床邊也能憑記憶，做到不碰一桌一椅。
　　 我躺好在床上了，她又得忙了。先是，給我脫鞋，又解了我領(lǐng)帶，費了很大的勁把西服脫掉。又到廚房給我弄來熱水，一塊熱騰騰的毛巾給我擦臉。在我模糊的視野下，我喝了半口水跟解酒的藥片。
　　 當(dāng)她做完這一切，她在昏暗的鎢絲燈吃那些早已涼的飯菜。她吃什么也不挑，做什么也不厭煩。她很有耐心，心也很細(xì)，心地善良?？晌也⒉幻靼姿暮镁头且鲆稽c回報。我找不到一點要對她好的地方，也找不到一點要罵她的地方。
　　 此前我都沒有想過，如果我們真的結(jié)婚，往后要靠什么活著。酒下肚了，我要的決定也越來越往后拖似的。
　　 老舊的家具，飯桌面也是靠一張餐布墊著，可四個腳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吃飯時，桌面是傾斜不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拿瓦片或紙皮墊。這個精明能干的小巧親自在我眼前，完整地演繹這個過程。那時，我很痛恨自己，我的臉埋進(jìn)碗里，我不敢看她，我不敢抬頭。對于這個單間房，也算是桃花香館較好的一間了，最起碼我們還有個通風(fēng)透氣的門窗?；钌?，從她看我的眼神中，我被縮進(jìn)她那個瞳孔里，她是認(rèn)定我了，這就是她的愛情。
　　 那邊的墻壁是一張大海報，也是小巧從外面的書店買來的。我記得她很喜歡一個叫三毛的臺灣作家，這個流浪人寫的小說，故事簡單，文字洗練，內(nèi)容充實。如果不用海報遮，那我不敢靠那墻的，那面墻白白的粉灰會弄臟衣服。門窗的防盜網(wǎng)也鐵銹斑斑，小巧在窗戶的兩邊種了我不知名稱的花，我也賴得張口問她。
　　 如此簡陋的單間房，卻還有這么一個女人跟我窩在同張被子。她到底喜歡我哪一點，我哪一點值得她為此付出。小巧念書不多，她還沒有出過石頭城，也不知石頭城外有什么。
　　 我找到了卑微起來的理由。我想把自己推向更煎熬的處境，比如把工作辭了，喬裝成為八十歲以上的老爺爺，回到大城市當(dāng)一個乞丐。果真？這又是如此輕賤起來，做人的自尊二字如棄草芥。
　　 唐珊珊我的上司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才在這里半個月就行使起經(jīng)理職能。木聰公司是東龍集體一個分公司。她從大城市來，終究回到大城市的，無非是要走過渡，她可不是呆在這里的主。
　　 她選擇這條晉升的路，為了把自己的簡歷寫的更精彩。她說：“不管我在何處，只要我去做了就付出我最大的熱情做到完美?！彼J(rèn)為的完美是竭盡所能的付出，也唯有這樣才是完美的修飾。
　　 她積極奮進(jìn)地勁，好多人都被騙了。
　　 清潔阿姨可有見地：“完美是終極目標(biāo)，目標(biāo)達(dá)成了人也上天堂去?！卑阉劳隹闯赏昝牢也坏貌慌宸@個老婦人，一個拿拖把、水桶搞清潔衛(wèi)生的阿姨。真的，這個小城雖小，仔細(xì)留心觀察，用心感觸，便也所悟有所得。
　　 我跟她的話題多了些，在京城，有著奮斗的經(jīng)歷，有著不可忘記的輝煌。野心勃勃的操盤手，一位能動用幾千萬甚至幾億的流動資金的操盤手。
　　 她來石城時，我作為公司的代表，到火車站接她。打扮非常時尚的她很搶眼，就像是日月潭上的白塔。
　　 她從那個悶長的昏暗通口走出來，這是唯一的通道，她也只能委屈一下了。也許，那天國家主席坐火車來，也跟一個拖行李箱的旅客沒什么不同，走一樣的出口。面對唯一的出口，就不管你社會地位高低。當(dāng)然，非要坐火車來這個石頭城嗎。我曾經(jīng)就看到鄉(xiāng)人坐牛車來。主席是有專機的，這石頭城幾時能建一個飛機場，這點可要全城市民，乃至全省市民的幾年或者數(shù)十年的奮斗！
　　 拖一個小行李箱，走到出口處左顧右看，從隨手包里翻出了手機，正想打聯(lián)系人的號碼。此時，我跟上前去，她在公司的刊物上留下了她的靚照。我揮動著東龍集團的小彩旗，又喊了唐經(jīng)理。她看到了小彩旗上的徽章，朝著我走來，不笑不喜。
　　 “你好，唐經(jīng)理?！彼难Φ锰绷耍稽c頭，很直接“你好！”長相跟她的禮貌差距太大了。
　　 我覺得奇怪的一件事，她竟然不抱怨。
　　 一上火車我就睡了，一覺起來到了就下火車，我并不覺有什么。
　　 “石頭城也該有個飛機場，坐飛機方便呀，是不是？”我問。
　　 “你就是白日做夢。”
　　 我?guī)退欣钕洹?br />　　 我們到了火車站的對面坐上公司專用車，一輛黑色的北京現(xiàn)代，在這小城市開在路上，倍有面子。
　　 一輛北京現(xiàn)代行向江南大道中路，這是石頭城最繁華的商業(yè)經(jīng)濟圈。車子緩緩在鳳凰城的大廈門前停住了。我從車上下來溜到后尾箱，一手按著開尾箱鎖，另外的手扶著車蓋，車鎖沒開著。左手情不自禁地拍打著車蓋，又是朝向車上的小劉大聲喊了開后尾箱，發(fā)出嘭嘭的打鼓聲。這時，唐珊珊伸出一條長腿，著地了。緊接另外的一條腿也著地了，頭伸了出來，腰一挺直，整個人也拉著直，脫落落兒真像一朵蓮花，隨之跨著貓步走。一條緊身的半截裙，一件修身的T恤，這種打扮把女性的曲線美表露無遺，典型的前凸后翹。聽弄堂的老人說，這種女人生孩子，特別聰明，這是真的嗎？
　　 唐珊珊，高挑的身材，長發(fā)披肩，戴著一副茶色的眼鏡。想不到她認(rèn)真起來，就像一個明星的氣場。
　　 我入職還屬于試用階段，唐珊珊是上面特派員。她要教我們的很多，說得好聽一些是開會或者培訓(xùn)。崗前培訓(xùn)期間，唐珊珊站在講臺上，打開電腦，在投影儀的投射下，她講的重點跟必要性的圖片，統(tǒng)統(tǒng)投放到屏幕上。
　　 木聰公司做玉石生意，做了十年自然什么樣的顧客都有可能遇上。窮鬼也希望能通過什么手段買一塊，這也不是什么新聞了。全國各地連鎖店不下一百家。從全國各地匯集來的案例跟笑話，這可就是資談。
　　 第一，玉石有靈性的——君子佩玉。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石玉上大夫必配的?，F(xiàn)在我們在做的是中國第一產(chǎn)量玉石，和田玉。玉石能辟邪，這是真的嗎？信還是不信，這科學(xué)不科學(xué)？玉石有利于人身心健康，比如還有玉床，玉枕的。玉石在大自然中是稀少的，有著做買賣的基礎(chǔ)，當(dāng)然僅有這個基礎(chǔ)是不行的，你們也想一想，大自然中稀有的東西種類很多吧？中國長江中的揚子鱷，四川的大熊貓，南非的金礦等。其實，能跟玉石做競爭對手，有黃金白銀，有水晶，有珍珠等。金銀誰都喜歡的，黃金閃閃，開啟這扇光芒四射的大門一輩子就不愁吃穿了。黃金閃閃，幾乎被美化成是所有美夢的歸宿。這不用說了，相對而言，他們屬于硬貨幣——這就是財富。為何暴發(fā)戶寧可拔掉一副好牙，而換上金牙，是因為窮怕了。金手鏈，金表之類，穿戴這些，讓人一看就指著這人說這是有人錢。面朝未來，對金銀的追求是不變的。也許，你能站起來說一些小列子，形成反向作用我被人看成是“俗氣”，可我本來俗氣。
　　 水晶涌現(xiàn)在當(dāng)下的市場，特別是近年來，從巴西或者非洲生產(chǎn)出的水晶，越來越受到都市潮男潮女的追捧。這是個隱藏敵手。差點忘了，還有一個就是珍珠，黑珍珠，白珍珠等。知己知彼，才能及時調(diào)整步調(diào)，拒絕麻木擴張跟浮躁追風(fēng)的冒險。如何推銷產(chǎn)品呢？顧客一進(jìn)入門店，看到是商品還是人呢？對和田玉有多少的了解，我們做了什么最新的優(yōu)惠活動？在交流的過程中，重點放在和田玉的最有賣點的地方。
　　 唐珊珊在會上場講完了，時間也到了下班時間，同事們一個接一個走出了培訓(xùn)室。木山在那里整理筆記，唐珊珊在忙收拾桌面上的電腦，這是她的筆記本，裝回電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