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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曉荷·見聞】如若漆黑有毒,如何抑制其滋蔓(隨筆)


作者:一蓑松雨 秀才,1301.50 游戲積分:0 防御:破壞: 閱讀:6547發(fā)表時間:2024-03-12 13:26:18
摘要:漆黑失去氣體的性質,滯重,使人窒息。自己想說什么,忽而忘了,記得起,也枉然,因為沒有表達的方式,封緘的口,扼住的喉,一個音節(jié)也不能發(fā)出,更可悲的是,根本沒有傾聽的耳朵。所有耳朵,都被召集,規(guī)規(guī)整整的掛在木然的腦殼兩側,人皆正襟危坐,聽一張口噴出的夢話與謊言,而沒有人敢偷空擦那噴到臉面上的唾沫星子。

夜,卻是異常漆黑,本該有點光的。既非農歷月初,又非農歷月末,莫非月兒逃離天空,要不然,云再厚,月兒的光總有一絲穿透吧。
   天空不空,地曠不曠,漆黑悉數充溢,風都是黑的。漆黑,涂抹于人的皮表,就如潑了污水一般,膩膩的,揩不去,也洗不掉。趔趔趄趄,我無法判斷自己所處方位,我有點慌亂,下意識摸衣袋褲兜,都癟癟的,找不到任何發(fā)光之物。這刻,我才深切感受:沒有食物不比沒有光明那么糟糕,漆黑,它有毒性,滋蔓甚廣,其對意識的侵害尤甚;漆黑,匿諸多不測,瘆人,人因之失安,驚恐,甚至漆黑還滲入血脈,形成心梗,或者腦梗。漆黑之吞沒,無所不到,能將軀殼靈魂一并籍沒。餓著,沒有食物,不是問題,但有光明的指引,可以尋獲食物的。
   漆黑,它可使物霉變,腐爛,同時,又不讓看見霉變不讓看見腐爛。我終究不解蛆蠅如何適應霉變腐爛的,孜孜于霉變腐爛之中,樂而不疲。
   不要遠隔許多年代,不必十分靠近高墻,就可聽到漆黑之中鐐銬沉甸甸的響聲,一聲比一聲緊,一聲比一聲怵,儼若冥神扯緊套在脖子上的繩子時所發(fā)之聲。不似老舊影照:靈魂及所依附的肉體,釘在城墻,條直懸吊,腌漬,風干。敲叩城墻任何一塊磚石,看聽見真實歷史之回音。
   漆黑里,肉體被穿透的孔,汩汩的流血,血之腥味,使得囹圄里的銹跡,增厚加深,蔭庇覆蓋。一種寒濕,一陣森冷,也化血色變成黑斑。鐵窗,不像是窗,像深幽的洞囗。鐵窗,不復是透氣的孔,不復是透光的孔,而是吞噬的口,要不鐵窗之內都是消化之后剩下的碎骨呢?
   烏鴉,無一絲雜色,其爪抓住枯枝,嘶啞之嗓發(fā)音驚悚,荒冢亂墳里那些受難的骨骸也遭唬嚇。
   昆蟲似乎不能夠覓到棲息的草叢,自黑暗中擠出來的唧唧之聲,比以往夜的發(fā)聲衰減了不少,沉郁的,沒有余響,莫若說是抽泣。漆黑,屏蔽了眾多與其沖突與其排斥的色澤,甚至它還發(fā)掘泥壤的濕和腐,以及其盡有的污與濁。
   一截截白骨,沒有一絲肉屑與其肯綮,白骨裸露的傷或穿孔,也與真相榫合。蛆蟲嗅到死的芬芳,蠢蠢而向,饕餮,暴食,至其腹便便。我如何相信,夾雜在史錄中的謊言終將撕破粉飾性包裝,渫血之地不復荒蕪,綻開一簇簇潔白的花朵,以祭祀亡靈?
   毒蛇不再于暗洞蟄伏,卷一盤于草叢,其頭高豎,伺風吹草動之機,進攻,出擊。
   老鼠自竇穴竄出,終于不再需要掩飾行蹤,它們嗅到埋藏很隱蔽的糧油逸味。
   如何有依據懷疑漆黑中的干凈呢???漆黑,讓所有眼睛不復看見,讓一切感覺缺乏視覺的驗證,故此,許多人不得不相信謊言所描述的美好。
   生與死,是否遵循了自然律?落葉凋零,是風之故?還是樹木衰頹之故?死,漆黑深埋了死的軀殼,漆黑同化血跡的顏色,真相深藏于死亡,深藏于那堵塞的耳朵,深藏于那被弄瞎的眼睛。那標本似的軀殼經過修飾保持了一種健康愉悅的形態(tài):心,乃是被淘空的心;頭,乃是被剔除腦髓的頭。它們都成為容器,盛滿漆黑的容器。
   不管如何,切入多少目光,記憶反復檢索,都無法尋著要尋的東西,哪怕它剛離手,手上還有那東西的余溫。忘記已同于永遠的丟失,滅失了的東西,如何找得回來呢?昨日的光里,人擁有的或者光贈與視覺的一切,還尋得回嗎?那些各色各態(tài)的花,借著光所呈現(xiàn)的美,還能煥發(fā)嗎?還能馥郁不敏的嗅覺?昨日的心緒還可守住光亮著的幾許清白?
   沒病的人,躺在病床上,低垂的眼瞅著處方潦草的文字,腦髓嗅到了藥方泛出的苦澀,卻不敢皺眉。一大把藥丸囫圇一吞,有無藥效,都得點頭稱好,回應那醫(yī)生嚴厲的監(jiān)測之目光。
   有病的人,像健康的人一樣,嗅覺老鼠一樣好,即使眼睛如老鼠看不遠,也不妨礙得到其所要得到的物質。漆黑,壯大了他的膽量,他的任何行動都合理合法,包括偷與搶。他是新秩序里的權貴,你不是你的,我不是我的,使人生,使人死,沒有什么能夠限制他權力。他駕馭一切,權力讓其堅定其固有的思維邏輯:人的生,是其所許,因此人的死,必由其決。
   莫名的風,莫名其妙翻開不算很舊的紙張,甚至紙張還泛油墨的氣味。
   維新百日的光緒駕崩了。戊戌六君子的血淋淋頭顱,不復在光緒夢魘一一浮現(xiàn)。退言之,畢竟光緒帝又得安慰,不必顧忌老佛爺,能與愛妃珍妃,西窗共燭了。
   易總統(tǒng)之謂改稱洪憲帝的袁項城,僅在金鑾殿龍椅打了盹,就被外面嘈雜聲驚嚇而馭龍歸西。金鑾殿龍椅似乎成了文物!?還是確鑿成了文物?。?br />   醒著的人,不做夢,仍在思想。中堂去了,那堆積的鮮花如海如山,能否構筑一個溫暖的春天呢???送花的人群絡繹不絕,只有這樣的心愿:讓他熟睡于千萬朵花呈現(xiàn)的春天,讓他的故去不那么寂寞!
   只因把槍口稍稍換了一個反方向,惹了一點麻煩的葉夫根尼·普里戈任乘坐其私人飛機,光速一般直達天國。阿列克謝·納瓦爾尼從北極圈監(jiān)獄移居天堂,難道只因他為俄羅斯診脈開錯了處方???也許很多人相信,無論普里戈任,還是納瓦爾尼,天國或曰天堂,是他們宜居的地方,畢竟那里沒有沙皇。
   黑,把所有顏色涂改成黑。黑堵塞了任何可以發(fā)出光的孔隙。只留著老鼠毒蛇出入的洞口。只留著高歌黑之威力的口腔。只留著陰森監(jiān)控的孔。
   漆黑,屏蔽什么,不屏蔽什么,其有選擇。漆黑傳導出瘋狗的狂吠,使人神懼魂駭,雙耳不復安靜,心惶惶發(fā)憷。
   老者枯瘦的手緊護褡褳,他怕別人盯著看褡褳,微量的錢財,一生的積蓄,僅僅維持其不饑餓,不空咽唾沫。
   婦女摸索中找到她的孩子,把孩子攬到懷里,緊緊的抱住,不敢松手。
   女孩手掌捂了雙眼,她不敢看滿面是血的臉!
   男孩手捂了雙耳,他不敢聽屠宰場撕裂般的尖嚎!
   夜所有的枕,似乎都枕著一顆昏暈的頭腦。腦里,空空的,沒有腦髓,也就無所謂意識?,F(xiàn)今,洗腦術甚為高超,技術精湛,術后人如木偶,他們表達高度一致,可雙手同時鼓掌,可同時舉手,嘴巴可同聲高呼。
   還有醒的腦嗎?還有逃脫圍剿的腦嗎?散漫于“一致”之外,也許就是幾縷游魂,游魂是無法發(fā)聲的。一致的思想,多好啊!咀嚼咀嚼,就有獨特的芳香發(fā)出,置于目下,瞅瞅,其光芒萬丈,可照錦繡前程萬里。
   土里,那些骷髏,為什么一律是恐怖的表情呢?難道是其氣絕時,凝固的痛苦。骷髏的窟或者孔,都是生來就有的?沒有物理性的穿孔。否則,墳塋處,那些亂蒿不會被磷火燒灼。為什么這里沒有祭奠者的足跡沒有清明的花朵?。?br />   這無垠的夜里,樹,滿樹的葉,葉與葉沒有差別。沒有風,樹顫怵,葉與葉錯切,發(fā)出類似唇與唇交語,有不該落的葉落了,應該落的葉卻傲然定在空中。
   樹的根兒,會是怎樣情形呢,它抓緊摟住著一抔泥土,它是不能松的,否則,痛的不盡是樹和樹相關的葉。誰在樹根旁敏感位置鑿出巨大的傷口?樹上還有鳥巢,鳥巢還有鳥蛋,甚至還會有投親而來的鳥呢。
   漆黑深入泥壤,與盤根錯節(jié)勾連,與腐敗中的蛆蟲迎合,然后,借根的力突出地表,難怪這樹干也深褐色的,樹上的葉沒一片是常規(guī)的綠色,而是郁暗,葉葉發(fā)出嗆鼻之腥。但是,每個人,必須對這樹充滿敬畏,在它枝干下凝神屏息,規(guī)規(guī)矩矩,垂手恭立,仰視這樹之偉岸。并且,誰都有義務做這樹的衛(wèi)士,不讓精神病人向它扔瓦擲石,或者制止發(fā)瘋的人持刀握斧對它亂砍亂削。甚至,人必須以誠實的悲傷,哀悼這樹上任何一片受傷而墜落的葉,追懷落葉或曾有過的森林氣息,譴責或聲討諸如風呀雨呀這些外部勢力侵擾。
   人都不太講話,像張嘴就會犯忌諱似,自己看見的惡,或者別人的歹,不能說。最難得的,最讓我開懷的,是鳥雀兒不受人間規(guī)矩的限制,在趙家人不痛快的時候也可以歡悅鳴叫。
   偃伏的草兒,幾乎都貼在潮濕的地面,逆向的風,恐怕是扶不起它們了。也好,就作地毯罷了,或許等得到春的足跡。
   魚兒還在水里嬉游,沒有浮水之餌讓魚兒犯錯。
   如有可能,我想購買到先前的日子,享受先前的陽光。我摸了摸口袋,空空的,我依稀記得口袋里裝了鈔票的,因此我垂頭喪氣。
   我不知道自己站立的地址,我何曾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我發(fā)昏,想不起自己的起點,去哪里?去做什么?去賣力氣么?去尋食物?
   漆黑失去氣體的性質,滯重,使人窒息。自己想說什么,忽而忘了,記得起,也枉然,因為沒有表達的方式,封緘的口,扼住的喉,一個音節(jié)也不能發(fā)出,更可悲的是,根本沒有傾聽的耳朵。所有耳朵,都被召集,規(guī)規(guī)整整的掛在木然的腦殼兩側,人皆正襟危坐,聽一張口噴出的夢話與謊言,而沒有人敢偷空擦那噴到臉面上的唾沫星子。
   我想握住一支筆,寫字,但是文字的筆畫記不得那么多,紙呢?方正之紙已封入庫。然而,不可思議的,好多的字詞都禁錮,密封于鐵匣子。更不可忍的,自己身體各部件,不能有統(tǒng)一意識外的異動。
   必須規(guī)范使用手勢,必須規(guī)范使用各自情緒。有由于己,以物喜而喜,以己悲而悲,都可能定罪!
   必須跟從!必須服從!對摸不著看不見的敵者之怒,必須克制自己的憎惡,必須對一張狂妄至極的臉,露出笑容。
   猛然想起魯迅先生說的那話:“自己想吃人,又怕被別人吃了,都用著疑心極深的眼光,面面相覷?!蔽噎h(huán)視四周,一片漆黑,心更惴惴,也想到了自己也是要被吃掉的,只祈求被吃方式溫柔一些,不從精神開始,而是肉體剎那被吞噬。
   我反省,我也是否吃過人?我思量:我詛咒過某,有事沒事總給他添堵,某很年輕就沒了,算不算我吃沒的。
   我不能對欲吃人的人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故事,否則,我就是最先被吃的蟬。
   世間上,所有王朝一一沒落,其實前朝被后朝所吃,哪一朝被吃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我不能說話!我更不能說出大家心里想說的而不敢說出的話。人慢慢地被人吃掉,人所謂的死亡,其實是被人吃了。無論,病死,餓死,大多是表征,大抵都是被吃而死的,只是被吃的方式不盡相同而已。
   致人餓,致人病,致人死,歸罪于環(huán)境,不公矣!
   山里,一樹甚高,有桃累累,群猴得之而生。人望桃吞津,妒猴之有。歸,執(zhí)斧斤返,斫樹得桃,盡啖之。群猴無桃而亡,后,人亦不復有桃!
   殺雞取卵,焚琴煮鶴,地球漸次饑餓消瘦……以及人之極致極端,無不是自我相殘,恐怕不會止于“易子而食”這不算太野蠻的文明了。
   倏然,天際一道閃光,劃破漆黑,我驚見自己立于萬仞絕壁之巔,一陣陰風驟刮,失憑而墜……
   “啪”的一聲,兩股劇痛。一椅歪到,燈昏聵地搖晃樓板,我才基本確定自己重摔于水泥地面而非墜落萬丈深淵。我咬緊牙關忍痛爬起,支腰,一顛一跌,然后憑幾扶案,揩去額前冷汗,揉揉痛處,心仍有余悸。
   自虛窗外窺,無所見,唯一片漆黑,漆黑仍在蠶食吞沒。我不敢滅燈,燈雖昏昏,仿我眼之渾渾,至少它能我與漆黑有點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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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有些人死了卻還活著,但有些人活著卻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在這大千世界里,無處不存在著漆黑,可以說漆黑占據了人類的半壁江山,甚至有時連黎明的白天也要被侵襲。漆黑這個詞在字面上的解釋就是缺少光源的黑暗,但在含義上卻有許多不同的讀解。比如清末那段歷史印記,人生處在一個漆黑的環(huán)境里,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甚至如白色恐怖主義的國家里,無處不存在著漆黑,那里的權利機構以及形形色色的組織部門。再如我們身邊的許多不公,到處都充滿漆黑的元素。文章娓娓道來,深度剖析了在這種漆黑的環(huán)境下,應該如何抑制其滋生蔓延。文章很有建設性意義,給人以明燈指引方向,讓我們向著陽光前行。非常有深度的一篇文章,哲理感強,佳作力薦共賞。感謝老師賜稿曉荷社團,歡迎繼續(xù)來稿。 【編輯:陌小雨】【江山編輯部?精品推薦F202403190001】

大家來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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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樓        文友:陌小雨        2024-03-12 13:27:38
  拜讀老師佳作,問好老師!
山本無憂,因雪白頭……
回復1 樓        文友:一蓑松雨        2024-03-12 21:34:33
  謝小雨編按!辛苦了。
   拙作倒數11行“世間上,所有王朝一一沒落,其實前朝被后朝所吃,哪一朝被吃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山?”似有不通,能否換之為“世間,諸王朝盛極而衰,衰而亡,哪一次不是前朝被后朝吞吃?。扛某瘬Q代,哪一回不是血流成河尸骨堆山???”
2 樓        文友:何葉        2024-03-20 01:57:50
  恭喜精品,期待老師更多精彩。
何葉
3 樓        文友:陌小雨        2024-03-20 10:42:46
  恭喜老師斬獲精品!
山本無憂,因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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