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槐花,串起歲月的風(fēng)鈴(散文)
一
在我的心里,槐花,像一串串潔白靈動的小風(fēng)鈴,玉面玲瓏,永遠散發(fā)著淡淡的芳香。
槐花又叫洋槐花,開在每年的陽歷四月末五月初,幾乎是在暮春百花凋零的時候。它的出現(xiàn),就像一縷清新優(yōu)雅的風(fēng),隨風(fēng)輕輕搖曳的槐花,激起人們無限的遐思,讓人思緒蕩漾。
洋槐花有白色的,也有紫色的,我們常見的槐花以白色的居多,滿樹的槐花潔白、晶瑩,大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誘人的槐花清香。近些年,人們種植了許多紫槐樹,開出的槐花呈現(xiàn)深紫色,這種洋槐花觀賞性強,花瓣大而圓,不像白槐花的三角袋形狀,紫槐花看上去,給人一種豌豆花開的感覺。
槐樹的生命力特別頑強,有“一年一棵,兩年一窩,三年一坡”之說。家中如果有一棵老槐樹,春末槐花完全綻放,過一段時間就會慢慢地凋零,只要有風(fēng)吹過,它的花種飛到哪里就會在哪里落地生根,來年就會發(fā)出新芽。這些生長在墻根的小槐樹芽如果不及時拔掉,天長日久,就會長成一棵棵參天大槐樹。
槐樹的干呈是灰褐色的,樹皮上有明顯的裂痕,像被刀劃過似的,一道一道,溝壑縱橫,樹皮粗糙,高低不平。人們又叫它刺槐,因為它的枝上長滿了尖尖的刺,老家人叫它“喀針”,一不小心,手就會被刺扎到,讓人疼痛難忍。
槐樹長得高高大大的,樹干筆直,直插云端,是院子里的一道風(fēng)景。因為槐樹的陪伴,院子里一年四季都很熱鬧,喜鵲喜歡在槐樹枝上筑巢搭窩,無論春夏秋冬,站在院子里都能聽到鳥兒在樹枝上嘰嘰喳喳,你呼我應(yīng),一唱一和地叫個不停。
洋槐花不與別的花爭春,待到其他的春花兒都開得差不多了,芳菲將盡時,洋槐樹的樹枝上才開始春意萌動,上面發(fā)出了點點嫩芽,葉子小小的,嫩黃嫩黃的。不久,枝上生出許多米粒般的大大小小的花苞,外面裹著一層綠色的外衣,小米粒在花苞里蠢蠢欲動。
初夏時節(jié),洋槐花經(jīng)歷了漫長的等待,終于沖破季節(jié)的束縛,帶著淡淡甜甜的香味,欣然怒放。洋槐花開得洋洋灑灑,綠葉叢中白花搖曳,映襯著藍天白云,顯得更加嬌嫩柔美。
槐花,是春天最后的輝煌,像一幅清幽的畫,似一首淡雅的詩。
二
小時候,槐花似乎總是在我不經(jīng)意的時候,突然在清晨的陽光里綻放、吐蕊,花蕊如玉,花瓣似蝶,冰清如玉,素雅若雪,那是槐花最美麗最動人的高光時刻。
花苞沖破層層阻礙,露出潔白的臉頰,每一朵都喜氣盈盈的。蜜蜂最喜歡洋槐花的味道,那種香不濃不淡,恰到好處。它們快樂地飛舞著,小小的身子穿梭在槐花叢中,忽上忽下,采食著香甜的槐花蜜。
開了花的槐樹格外引人注目。一樹的繽紛,瀟瀟灑灑,璀璨奪目,肆意地鋪展成了一片白綠相間的花布,像白色的翻涌著的小浪花。那花的香味,穿越遙遠的記憶,跨過時光的河流,撲面而來,盈滿了我的心懷。
槐花,曾溫暖了我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我對春天記憶最深的是摘槐花的場景。藍天下,風(fēng)和日暖,高高的槐樹上,洋槐花開得燦爛無比?;睒湎拢覀冃值芙忝?,嘰嘰喳喳,有在棍子上綁鐮刀的,有愿意爬樹去摘的,大家忙得不亦樂乎??蓱z院中那棵大槐樹卻遭了殃,如同被搶掠過一般,樹枝被鉤子鉤得七零八落的,花兒碎落了一地。然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拉著槐樹枝擼上面的槐花,聞著槐花的清香,七嘴八舌地說著生活里的趣事,這溫馨的一幕永遠地定格在了我的記憶中。
母親無論多忙,都會用槐花給我們蒸上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槐花包子,咬一口,鮮香綿軟,唇齒留香,讓我們敞開肚皮吃。當(dāng)然,也不忘送鄰居們一些,讓大家來品嘗這春天的美味。
西鄰居紅奶奶最愛吃槐花,每年槐花開的時候,她扭動著胖胖的身子,爬高上低的,就是為了摘上幾兜子槐花,然后,蒸著吃、炒著吃、炸著吃,花樣層出不窮。據(jù)說,她二女兒出生的時候,恰逢槐花開,因此,她給二女兒起名叫“槐花”,我時常跟在姑姑后面叫槐花姑,覺得她的名字也沾染了槐花的香氣。
槐花姑,沒有繼承紅爺爺?shù)拇蟾邆€,倒是更像她的母親。她中等個頭,大眼睛高鼻梁,長得白白凈凈,扎著長長的麻花辮,模樣清秀,干活手腳麻利,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機靈勁,她是我心中的花仙子。有一次,我對母親說:“媽,槐花姑姑是不是槐花變的,怎么那么水靈漂亮?”母親笑著說:“也許是吧,她出生的時候,正趕上槐花開,村子里到處都是槐花的香氣呢!”
槐花姑比我大十五歲,但我們是“忘年交”。她做什么事都會帶著我,比如去田里拔草、刨紅薯、拾麥穗、趕集、看電影……有時候別的村子放電影,我的母親是沒有空閑陪我去看的,她得做家務(wù)。吃過晚飯,槐花姑就會叫上我,一起去看電影。她成家后,紅爺爺紅奶奶相繼離世,沒有了最親近的人,她就很少再回娘家了。
槐花姑一樣喜歡吃洋槐花。每年四五月份,村子里的槐花開得鋪天蓋地,一串一串,一簇一簇,掛滿了樹的枝頭?;被ê贸?,可是難摘。我們老家的槐樹一般都長很多年了,樹木高大偉岸,采摘槐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被ü脮I(lǐng)著我們小孩子去摘槐花,別看她是個女孩子,她爬樹非常利索,爬到上面,再用鉤子鉤下來花朵多的枝條,只聽“咯吱”一聲,槐樹枝應(yīng)聲而落,我們在樹下麻利地揀拾,把槐花從枝上小心地擼下來,還要巧妙地躲過槐針刺,然后把槐花放在竹籃子里,等摘滿了槐花,像獲得了“戰(zhàn)利品”,便挎著籃子興高采烈地回家去。
看著槐花如期綻放,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味,又想起了和槐花姑姑一起摘槐花的情景。如今,父母也不在了,老家院子里的老槐樹早已不見了蹤影,老院子也破敗不堪。這么多年過去了,槐花姑姑音訊全無,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是否偶爾也會想起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
我懷念那些年采摘槐花的舊時光,那時,生活條件雖然不富裕,但鄰里之間關(guān)系融洽,摘了槐花都會互相送一些,讓大家都來品嘗這自然的饋贈。
年年槐花開,歲歲人不同。槐花依舊飄香,只是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過去的時光恍然如夢,留下的是無盡的感懷。
三
槐花,是塵世間最平凡的一種花,既沒有牡丹的絢爛,也沒有玫瑰的芳香,但,它有著自己獨特的美麗,純潔淡雅,清香四溢,散發(fā)著濃濃的生命氣息。
槐花年年開,我對它喜歡依舊,從不曾忘了它。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今年槐花開的時候,看著滿樹繁花,我的心里一樣充滿了欣喜,那久違的美好又回來了。
在我的心里,沒有吃槐花,就是對春天的漠視。我不能再無動于衷,我迫不及待地要去尋找槐花,再品槐花香。下班后,我跑到集市里,買了二斤洋槐花,回家來一點一點把上面的小枝擇掉,用清水把槐花淘洗干凈,再控干水份,滴上幾油,攪拌均勻,鎖住水分。然后,再拌面,就可以放到籠屜里蒸了。我會剝上幾瓣蒜,把它們搗成蒜泥備用。等槐花蒸熟了,把它們盛到干凈的盆里,淋上幾滴香油,澆點蒜汁,那味道別提多美了。
一樓的阿姨,八十多歲了,她的腿腳不靈便,有好吃的東西我也會想到她,雖然只是鄰居,但我們的關(guān)系處得像母女似的??吹轿颐刻烀γβ德?,怕我們吃不上槐花,特意在我下班時叫住我,送我了一些蒸好了的洋槐花。我把它拿回家,放在鍋里炒一炒,又是一番新奇的味道。若是將一口槐花放入口中,細細品,慢慢地嚼,那味道定能征服你的味蕾,讓你入口難忘。
槐花是百變美食,有很多種吃法,可以涼拌,可以包餃子,可以攤煎餅,可以泡茶,它也是很好的中藥材,清熱,止血,降壓?;睒涞母?,更是上好的木材,由于生長期長,它的質(zhì)地結(jié)實耐用,人們用它制作成做飯的案板,蓋房子時,人們喜歡用它做椽子……槐樹渾身是寶,深得人們喜愛。
槐花,盡情地綻放在枝椏間,身輕如羽,隨風(fēng)舞動,姿態(tài)婀娜,宛若翩翩的白衣花仙子,槐花飄香,讓人為之沉醉。
“四月槐花馥郁香,玉姿雪態(tài)倍芬芳?!毖蠡被?,淡如梨蕊,雪色凝脂,味道甜香,趁著春光還未盡,讓生命怒放,為春天的故事畫一個完美的句號?;被ㄓ脺貪櫟那逑悖糇×舜禾斓奈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