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根與魂】【流年】隱于民間的武者(散文)
天水的麻辣燙火了,家鄉(xiāng)只有在過年才拉出來的社火攻鼓子、舞龍,還有飛天樂舞等,并肩齊發(fā)助力天水,看得人血脈賁張。家鄉(xiāng)的攻鼓子是被國家認可的非遺文化,而民眾對舞龍這一民間藝術,我想,付出的熱情度要比攻鼓子高。
都說炎黃子孫是龍的傳人,龍在民間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雖然誰都沒見過,也不確定龍的存在,但民間的舞龍術,卻深入每一個民眾的心里。
人生第一次觀看舞龍,尚在少年。
記憶里的社火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能看到,尤其童年,因為小,也因為交通的匱乏,總被大人限制,家鄉(xiāng)以外的社火,連想象的載體都沒有。上小學后,每年過六一兒童節(jié)、國慶節(jié),學校都會排練節(jié)目,排練的節(jié)目不是現在小朋友跳得舞蹈小兔子乖乖,也不是拔蘿卜,而是過年時跟在社火隊伍里的霸王鞭。
霸王鞭每年都能看到,也是家鄉(xiāng)社火里最亮眼的一道風景。聽父親講,霸王鞭與楚霸王項羽有關,但關于霸王鞭的故事,我從沒問起過父親,只是在學校排練時,聽父親講起過。無奈那時尚小,對父親講過的楚霸王的故事,留下的記憶不深,終成遺憾。欣喜的是,父親組建起來的這一民間舞蹈,進入校園后,一直被重視,且保留至今。
記憶里,霸王鞭鞭長1米,鞭的兩端鉆小孔,穿繩扎一朵紅嬰,再綁一個小鈴鐺,走十字步,初學時凌亂,學成后,隨著鞭子的舞動,風聲、鈴聲、踢鞭子的聲音,整齊劃一,氣場十足,曾轟動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圍觀。
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十里八鄉(xiāng)的社火每年都要進城給政府拜年,舞龍和霸王鞭并肩齊發(fā),成了下雙公社的領頭羊。霸王鞭由父親引領,舞龍,則是我的武術師父董師父引領。他和父親是曾經在地質隊工作過的同事,也是師兄弟,更是患難與共的兄弟。跟著社火進城,是多少小伙伴們夢寐以求的愿望。只是,在娛樂活動有限的當年,每年社火進城,都會發(fā)生踩踏事件。未成年的我們,只能在父輩們的敘述中想象那壯觀的場景,從而自豪,銘記到現在。
那個年代的人們在忙碌過春夏秋后,冬天就閑下來了。除了在外工作的人員外,沒有人走出家鄉(xiāng)去外地打工。在我的記憶里,沒有電燈電視的童年,最期待的,就是過年的社火,和拉著發(fā)電機放電影的人。
愛上武術,就是因為看了電影《少林寺》。
父親是我們家鄉(xiāng)的文化人,也是十里八鄉(xiāng)會武術的人。
小時候不懂武術是什么,過年的時候,與父親一起在地質隊工作過的董叔叔和我的干爹會結伴來給我家拜年。他們來的時候,我家的叔伯侄子們,如聽父親說書一般,聚集到我家,看董叔叔(后來成了我的武術師父)和干爹(也間接地成了我的武術師父)耍拳(家鄉(xiāng)人把會武術的人叫拳棒手,耍拳就是表揚武術)。
一頓拳打腳踢,一番棍棒生風,再加刀槍飛舞,院里不時傳來喝彩聲和鼓掌聲,我看著他們頭上蒸騰的熱氣在陽光下冉冉上升,是真的自豪??!我竟然有這樣有本事的父親和叔叔們。
童心簡單,年少不知世味。
直到公社來我們大隊放了一部電影《少林寺》,潛藏在骨子里最純真的情感被激發(fā)出來,第一次有了除惡揚善的激情,且一發(fā)不可收??赐觌娪昂?,無論走路睡覺,腦子里出現的,都是電影里少林弟子的模樣及他們打出的一招一式,于是,情不自禁地,也學著他們的樣子,打出了四不象的招式。
我的這些小動作,被父親看在眼里,再加上我瘦弱的體格,父親與母親商量,本著能讓我多吃飯,增強體質的原則,在同一年春節(jié),正式讓我和大弟拜師。董叔叔和干爹從此改口,成為我長達八年的武術師父。同時也知道了師父的師父,就是在那個時代中,十里八鄉(xiāng)聞名的趙七師公。
猶記得初拜師時,師父告誡我們:
第一,不出師不可在外張揚;第二,不能占著自己的所學欺凌弱者;第三,要見義勇為,不能被惡勢力所用,保持自己的一顆善良心;第四,要吃苦耐勞,不能半途而廢。
莊嚴的拜師議程結束后,我是飄著的,以至于,師父教的第一套拳的第一式,欏是沒記住。
人生中學的第一套拳是“武松拳”。師父看似漫不經心打出的拳,被我和大弟打出來,實在難以入目。于是,師父給我們制訂了整套的基本功練習方法。
就在同一天,母親拉來沙子,裝在長長的帆布口袋里,在家里儲藏室的大梁上拴上繩子,掛起了第一個沙袋;然后教我們蹲馬步,從最初的5分鐘、10分鐘、半小時到八年后的一小時;在墻上訂厚厚一層我們寫完的作業(yè)本,練習掌力;用家里盤糧食用的斗裝上沙子練習指力……汗水流了,苦也吃了不少,因不好好學習、偷懶?;舶み^打,在師父的耐心和父親每天早晚的監(jiān)督下,基本功也扎實了,武松拳、長拳、通背捶、八虎棍、燕青刀、子胥鞭等,也樣樣爛熟于心,師父來檢查時,我們也打出了隨心所欲的境界,得到了師父的認可與表揚,很是驕傲了一段時間。后因參加工作,沒有正式出師,也因懶惰,荒廢了好不容易學來和練就的功力,說實在的,真的無顏面對師父。
上初中后,沒有了大人的限制,每年都到公社看社火。那個時候,我已經擁有了自己的自行車。即使沒有自行車,也能約足三兩小伙伴,跟班社火,一整天都不覺得累。
我們公社有10多個大隊,每個大隊出一個社火隊,公社的廟門前,人山人海。可我還是使勁要往社火最里面擠,就為看一眼師父引領的舞龍隊。一根兩米多長的白蠟桿(那個白蠟桿,師父與父親每人一根,被他們視作寶貝,我們每個星期天去師父家里受教,師父就是用它教我們招式),綁一個紅絨球,被師父舞得上下翻飛,跟在師父后面的舞龍隊,前四排都是師父的徒弟,即我們的師兄。他們跟著師父的那根引龍棍,把長達八米多長的草龍舞得上下騰飛,舞出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境界。
后來,在父親的敘述中知道,民間的草龍,看似簡單,實則并不那么容易。還沒進入臘月,師父就著手扎草龍的準備,實木支架、麥草、做鱗片的蠟紙等。做之前要到廟里焚香請龍,舞龍結束后,再到廟里謝廟,就是現在人們所說的謝幕。
龍扎好后的重量,10個壯年都抬不起來。師父是下雙大隊出了名的拳棒手,教出的徒弟個個底子硬,功夫深,父親說,從他們拜師那刻起,就知道他們的師父,我的師公(趙七)就是引龍的把式,師公把引龍術傳給了我的師父,以后的若干年,師父就成了撐起龍頭的人。師父的臂力我見識過,記得我在學習通背捶的第二式時,動作老不過關,他用一只手,如拎小雞似的,把動作不到位的我拎回原位,再從頭教起。師父成了引龍的把頭后,教出了一大批徒弟,如他一樣,練就了過人的臂力。在和平年代,武者最大的益處就是強身健體,還有傳承。師父把他的武學、他的引龍術都一一傳承給了他的徒弟們。
沒出嫁前,每每過年,回家的我們小姐妹幾個,總是騎一輛自行車去看聚集在下雙大廟(也叫魁星閣,是我們上初中時的游樂場)里的社火,看到師父引領的那條龍,總會自豪一把,但從不敢對小姐妹們提起。
我把師父教我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又一一還給師父了,怎么還有臉說,那個把一條草龍舞出了真龍境界的人,就是我的師父。
助力天水的那條龍,出自武威皇臺酒廠,長達50米,龍的兩邊裝有萬向輪,100名漢子們推動萬向輪向市民們噴灑酒水,雖“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但氣勢還是有的,相較師父引領的草龍,少了靈動,就少了龍的靈魂。
每每看到,我都會想起我的師父,想到他把那根綁有紅絨球的白蠟桿舞到出神入化的情境,想到他穩(wěn)扎的馬步及上下騰飛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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