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我來海南省客居，曾在一家服裝商店打過一份工，讓我的老年人生添加了一次不尋常的經(jīng)歷。
　　
　　 一
　　 那是快到2020年元旦的時候，我到附近的商業(yè)街準備買些生活用品。走進一家服裝商店，看到里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女士旗袍，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駐足觀看，終于忍不住拿起一件藍底白花旗袍試穿起來。這時有幾位中年女顧客，看我穿旗袍感覺好看，也都各自拿旗袍試穿起來。大家相互欣賞著，都覺得很美，不一會就賣出好幾件。最后我也扛不住誘惑，一狠心買下這件藍底白花旗袍，為啥說狠心買下呢，因為家里已經(jīng)有三件旗袍了，再賣，純粹是眼饞啊。
　　 交款時，旁邊一位穿戴整齊的老年女士突然對我說：“小妹，想不想到店里當模特?。俊?br />　　 “呵呵！大姐真會開玩笑。”
　　 “真的，小妹，我不開玩笑！”
　　 這時店里的一位中年售貨員在一旁說：“大姐是我們服裝店的老板?！?br />　　 我收住笑容，嚴肅起來。打量著面前這位女老板，七十左右歲的樣子，個頭看起來不到一米六，花白的頭發(fā)整齊地向后梳著，皮膚很白，一雙眼睛溫中帶著威嚴，身材均稱，腰板挺直，一身黑色的夏裝，很合體。心想還挺像小老板的樣子。她沖我微笑著，但嘴唇卻緊閉著，給人一種敬畏感。
　　 “我剛才看你穿旗袍挺招顧客的，馬上要到元旦了，顧客會多一些，你要愿意，到我這里幫我賣旗袍，月薪三千，但時間長一些，早八點半到晚上六點。”老板大姐認真地說。
　　 “人家都找年輕美女幫著賣貨，我這么大年齡哪行？”
　　 “來海南過冬的都是老年人，我店里的服裝，也幾乎都是老年服裝。所以就要找老年人賣貨，給她們試穿，顧客有穿在自己身上的感覺?！?br />　　 “大姐，那我回去和我愛人商量一下再定可不可以？”我也認真起來。
　　 “當然可以了，同不同意給我來個信?！?br />　　 “好，我這就回家商量！”
　　 我興奮地往家走著，還覺得老板大姐像是在和我開玩笑，可是看她很認真樣子又不像。自己半輩子就在機關(guān)坐板凳，沒干過任何其他工作，如今退休了要去商店打工，感覺像做夢似的。回到家里跟老伴一說，他還挺支持，說反正你也沒啥事，就當體驗生活了。但他還是提醒我說時間太長，站一天柜臺，怕我身體受不了，問問老板半天可不可以？我一想也是。
　　 下午我又來到服裝店和老板大姐一說，大姐爽快地答應(yīng)了：“半天就半天，但工資減半?！?br />　　 我說可以。就這樣我懷著興奮又有點忐忑的心情上班了。
　　
　　 二
　　 來商店上班的第一天老板大姐讓我穿上旗袍，接待顧客，要求我盡快記住各種服裝的價格，方便回答顧客的提問。并讓另一位服務(wù)員小英，告訴我每一件服裝掛價多少錢，打折后的價位是多少。我默默地記在心里。一天，海南本地姐妹三人，來店里買旗袍，她們輪番試穿了幾件旗袍，又讓我穿在身上，她們從遠處看，近處瞧，最后每人買了一件桑蠶絲旗袍，高高興興地走了。我雖然幫她們試穿，忙了一身汗，但能賣出幾件旗袍，覺得很有成就感。
　　 老板大姐每天上午十點左右來店里巡視一下，待上半個小時就回到附近自己的住處，給顧客做高檔服裝。聽小英說都是一些特殊體型的老顧客，一般的活她不接。有一天，老板大姐拿著一件香云紗的改裝旗袍來到店里，說是給別人定做的。我拿起旗袍看了看，衣服的滾邊做得非常整齊，手工盤扣也盤得特別漂亮，不亞于大商場賣的服裝，不由得豎起大拇指說：“大姐，您這服裝做得太好了，做工真精細，像樣！”
　　 大姐說：“小妹，我是高級服裝師，考過證的！”
　　 “哦，大姐了不起！”我敬佩地望著她。
　　 “這香云紗是高級面料，人家花那么多錢請你做衣服，一點不能馬虎。”老板大姐正說著，走進來一位身材豐滿的中年貴婦，穿金掛銀的。老板大姐一看貴婦進來急忙迎了上去：“霞妹來了，快坐下涼快一會。”說著拿過來一把椅子。貴婦一邊坐下一邊說：“我接完你的電話就往這走，真走熱了?！?br />　　 “小英拿紙杯給霞妹倒杯水！”一邊說著，一邊把香云紗的改良旗袍雙手遞到貴婦面前說：一會你穿上看看和不合體？如有毛病再改。”
　　 貴婦興奮地拿起衣服進了試衣間，不一會出來了，我們都眼前一亮，衣服非常合體，給貴婦提升不少氣質(zhì)。貴婦在鏡子前，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前后照著，欣賞著自己，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后掏出手機問大姐多少錢。老板大姐眼里含笑說：“霞妹是回頭客，必須打折，就給我一千六吧！”貴婦二話沒說，玉指一點，錢就打到了老板大姐的賬戶上。大姐牽著貴婦的手笑著送出門外。
　　
　　 三
　　 一天早上，店里沒人，小英拿出兩個芭蕉，我倆正吃著，老板大姐進來了，一看我們吃東西頓時嚴肅起來，對著小英說：“不是告訴過你，工作時間不能干別的嗎，吃東西更不行了！小妹剛來不懂規(guī)矩，你還不懂嗎？扔出去！”我倆乖乖地把吃了一口的芭蕉扔到了門外垃圾筐。大姐緩和一下語氣對我說：“小妹，別看咱們門面小，但咱們一定要像大商場一樣，正規(guī)做事，不能太隨便?！蔽疫B連點頭，臉上有些發(fā)熱。
　　 其實商店里經(jīng)常來的還是一些平民老人，喜歡買廉價的衣服，本來打過折的價，五十八十的，她們就說不值，還要往下壓價，弄得我真的沒有了耐性。那天進來一位七十多歲的白發(fā)大姐，個頭不高微胖，腿也有點彎了，想買一條褲子，我給她拿來兩三條褲子，她試穿都不滿意，還對我說：“你們的褲子也不適合老年人穿，還這么貴?！?br />　　 我對她說：“五六十塊錢還貴啊？”
　　 “我看不值這個錢?！?br />　　 我無語，我要再接她的話說可能態(tài)度就會不好。白發(fā)大姐準備出去。
　　 這時老板大姐走過來微笑著對白發(fā)大姐說：“大姐您站好，我看看您穿什么樣的褲子合體？白發(fā)大姐停下腳步。老板大姐瞅了一眼后，就從打折貨架上拿來一條微型闊腿褲給她，白發(fā)大姐穿上感覺不錯，掩蓋了她腿彎的毛病?？伤终f褲腿太長，自己眼花改不了，還是不能買。老板大姐說：“這樣吧，我回家給你改褲腿，您等著。”
　　 半小時后，老板大姐臉上流著汗回來了，把褲子遞給白發(fā)大姐：“這回穿上試試?！卑装l(fā)大姐穿上褲子照照鏡子，臉上露出來笑容。老板大姐親切地扶著白發(fā)大姐的肩膀往外走：“再買衣服就找我，我有經(jīng)驗，包你滿意?！卑装l(fā)大姐連連說：“好！好！就相信你了！”拿著褲子滿意地走了。
　　 我對大姐說：“為了這五十元錢的褲子，費了多大的勁?。　?br />　　 老板大姐說：“對待這些老年人，更得熱情有耐性，只有這樣，她們才會再來，因為來海南過冬的大多數(shù)是這樣的老年人?！贝蠼悴敛聊樕系暮褂终f，“都是從窮日子過來的人，節(jié)儉慣了，舍不得給自己買貴重衣服。我理解她們?！?br />　　 我沖大姐點頭，心里想起我媽來，她也是這樣節(jié)儉的人。
　　
　　 四
　　 一天早晨我來到店里，看到老板大姐和小英，正在打包服裝。我急忙上前問道：“這是要干什么？”小英說：“給連鎖店發(fā)貨。”
　　 “大姐，你家還有連鎖店？”
　　 老板大姐說：“有好幾家呢！我家有自己的品牌，小妹你要想開店，可以加盟哦！”
　　 “那大姐你家得有工廠啊？”
　　 大姐站起來擦擦手說：“我家在廣州有一個二百多人的服裝公司，在那里也有服裝店，我兒子是經(jīng)理，海南這邊就是轉(zhuǎn)運站兼做賣服裝?！?br />　　 小英說：“大姐在廣州創(chuàng)業(yè)二十幾年了，開始賣服裝，后來自己開公司做服裝，聘請的都是高級設(shè)計師。現(xiàn)在公司步入正軌，就交給兒子了，自己當顧問。”
　　 “大姐你真了不起！我以為你家就開這一個店呢！”
　　 “廣州的服裝店不算，海南我開了兩個店，別的城市有幾家分店。”大姐平靜地說。
　　 “大姐，我要早認識你就好了，跟你干一番事業(yè)?！?br />　　 “現(xiàn)在你不就干著么！呢嗎！”
　　 “哈哈！”我們都笑了。
　　 真是天有不測風云，因為一場疫情，提前結(jié)束了我的打工生涯。雖然這段打工經(jīng)歷沒幾天，卻是我人生中一段難忘的經(jīng)歷。尤其老板大姐艱難曲折的創(chuàng)業(yè)經(jīng)歷，給我留下難忘的記憶，只是我在這里沒有細說。
　　 其實，對我產(chǎn)生更大影響的是大姐的為人品質(zhì)。海南打工，只能算走馬觀花，浮光掠影，但給我的感觸很深。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有個態(tài)度，態(tài)度決定一切，這話我們說過很多遍，但在海南，我體會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