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荷·實(shí)力寫手】錯把京郊當(dāng)家鄉(xiāng)(散文)
六點(diǎn)半吃完了晚飯,正要回房寫文,老板娘卻毫不客氣地讓我陪她出去走走。我心有不悅,但礙于面子還是勉強(qiáng)同意了,就默默跟她走出了大門。太陽還有十多層樓高,毫不吝嗇地把光輝灑向京郊廣袤的大地。我覺得還是非常燥熱,也不說話,倆人就一前一后走出小區(qū)。
小區(qū)門前東西大街,路兩邊種植的都是紫薇樹,淺紫,玫紅,潔白各色都有,景色靚麗。走在人行道上,新生的纖軟花枝伸到了人面前,我卻冷漠地一一扒拉開去。不知從哪里來的蜜蜂,也紛紛在花朵上嗡嗡盤旋,花開的信息它們總能第一時間打探到。繞著小區(qū)走,看鐵柵欄上攀爬纏繞的月季花,此時它們又要再來一次爭奇斗艷的角逐了。一月一次的盛開,直把它們翻卷層疊的心事,奔放地交付給這如火的六月,也巧妙地把柵欄裝點(diǎn)成了花墻。墻內(nèi)有一只領(lǐng)軍的蟬首先開唱了,看不見具體在哪棵樹上,而聽著這已非常熟悉的聲音,我就知道這個時節(jié)已漸漸有了夏天更明顯的特征。一切還都是原來的樣子,誰也沒想過嘗試換一種形態(tài)來一次。從小就在樹下挖爬蚱(蟬的前身),上樹撲鳴蟬,這一切都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不過,這微風(fēng)中一陣陣源源不斷的花香,也仍是讓人一如既往地迷戀的。
我每天至少要出去兩趟,這里也是我的必經(jīng)之路,而每一天都只是匆匆忙忙或漠然地經(jīng)過??墒遣还芪覀儜汛е鯓拥男那椋菽臼冀K在它們的世界中悄然成長。每一棵草長,每一朵花開,每一條樹枝抽芽,都把它們善意的饋贈,無私地帶到了這個世界。感謝它們,在我們每天奔忙的路上,一陣陣香味攜著舒爽穿風(fēng)而來。所以我們要接受所有,接受萬事萬物以不同的姿態(tài),在我們的眼前出現(xiàn)。
小區(qū)后面就是一條人工挖掘修砌的小河,河中蓮葉覆蓋,荷花在陽光下含情脈脈地盛開著。只一眼看過去就再也舍不得移開眼了,那片碧綠與嫣粉織就的錦繡圖,清清涼涼,甜甜地直沁人心脾,甜進(jìn)了人的靈魂。
我們悠哉悠哉地并肩前行,讓晚風(fēng)盡情地徐徐輕拂衣裙,感受著身心俱暢的舒展愜意。此時的水邊會有蚊子,我便給老板娘噴了點(diǎn)驅(qū)蚊花露水,她也馬上報(bào)以迷人的微笑。我們走到了橫架在河上的木橋,這片已沒有了荷花。清澈的溪水,波光粼粼,投映下岸上垂柳的倒影,顯得寧靜而富有詩意??吹竭@小河,我又想起了我們村后的小河。記得幼年時,夏天坐河邊洗腳,清凌凌的水涼涼的,身心好清爽;冬天結(jié)冰時,我們在河上滑冰,玩兒的頭上直冒熱氣。不知不覺我停下了腳步,老板娘也站立陪著我。我見她不走,我也不走,我們站了好久。此時的太陽下山的極快,在河面上泛起一大片橙紅,與岸上悠悠的垂柳,水中的倒影,搖曳的小花,以及具有復(fù)古風(fēng)的木橋和遠(yuǎn)山,形成了一幅小橋流水的田園油畫。傾心山水似乎是女人的天性。盡管沒有太多時間去游歷山川大河,但永遠(yuǎn)懷念家鄉(xiāng)的河岸邊高高的蘆葦,是那么挺拔柔韌。還記得小魚兒利索地游過水面,劃出了波波漣漪……那水已在我的心中,幻化出金色的夢境,在潛移默化中滋養(yǎng)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靈。
再往前走,遇見一個悠閑遛狗的胖富婆,一只手托手機(jī)聊微,一手牽著條雪白的博美母犬。身邊跟著一條同樣雪白又胖嘟嘟的小狗,有點(diǎn)害羞的貼著媽媽走,萌萌的樣子,像極了我們家媽媽養(yǎng)的小狗墨墨。所以我就忍不住盯著看個沒完,狗媽媽亦步亦趨,生怕自己的寶寶跟我跑了似的。往前走兩步,猛地看見了灌木叢一晃,有只小貓敏捷地竄過石板小徑,然后在一塊石頭上回頭望,還機(jī)警地躲在樹后,偷偷地瞄著我們。這些流浪的小貓通常被人投喂食物,但它們也會與人保持著一定距離,很有防范能力。人們還沒走近,就會像箭一樣的跑掉了,有時候只能看到一個小小的背影??刹幌窦茵B(yǎng)的貓那么養(yǎng)尊處優(yōu),肥胖臃懶,說不定在哪個下雨的日子,還會被淋得個透心涼??茨莻€被寵上天的狗,總是走在路中央,見到有人來也不讓路,頗像邁著方步的紳士,充滿了優(yōu)越感。對于這種狗,我們都得繞著走,害怕一不小心被咬一口可受不了。
這郊野三五成片的樹,其實(shí)是人工種植的,但是還盡量讓它們顯得野生自然。幾棵紫葉李擠在一起,果子落了一地躺在草叢里。想來他們春天努力的開花,然后努力的結(jié)果、長大,沒想到最后竟是這樣的結(jié)局!那邊還有兩棵桑葚,感覺綠化工人真善解人意。大概是覺得人走到這兒就都累了,就在樹下裝了兩把條椅,還可以讓人一邊品嘗桑果一邊休息。這是我們老家常見的一種樹,葉子可以養(yǎng)蠶,果子雖小,但是不像其他果子一樣一下子說熟全熟容易浪費(fèi)。它是慢慢有深青變淡黃再到淺紅,一直到紫紅,紫紅的時候才是熟透了。而在它變淺黃的時候就可以吃了,有些一半紅一半黑,我懂得現(xiàn)在可以嘗嘗吃。然而從小生長在城市的老板娘卻憋著嘴遲疑,我拿出來消毒紙巾擦擦,她仍然不肯吃。我不管她,自顧自地一個個擦著吃起來。要知道,小時候我們可是視它為珍饈美味的食物呢。
眼前是一叢叢綠意蔥蘢,以及各種各色的花兒陸續(xù)開滿了沿途,滿目皆是姹紫嫣紅,愉悅了人的眼睛,也芬芳了我們的心情。我們倆肩并肩坐在椅子上,看著太陽一點(diǎn)點(diǎn)隱入天邊的彩云。老板娘突然讓我講講我小時候的趣事,這一下子就打開了我的話匣子。
我滔滔不絕地給她講:我小時候是村里出了名的乖乖女,但是也有不乖的時候哦。比如偷吃過媽媽還沒有捂熟的柿子,澀得難受但有苦難言。還有一次,穿雙新鞋跟小伙伴一起到后河里摸魚,一只手掂著兩只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少了一只。然后大家都在河里給我摸鞋,最后岸上放牛的老伯說一定是沖跑了。后來我穿一只鞋悄悄回到家換了一雙,不告訴媽媽,還把剩的那只給藏起來。第二天媽媽就聽說了,也沒有打我,就又給我做了一只。老板娘聽著,笑的前仰后合。我深深的陷進(jìn)童年的回憶里,一口氣講了幾件事兒,眼前的老板娘似乎已是閨蜜一樣親近。
我們漫步在靜謐的黃昏,陽光給她秀美的身材涂上了一圈金色的輪廓。她對我說:每一個人都有單純而無憂無慮的童年,雖說如今回頭看那時做的事無知而可笑,然而會永遠(yuǎn)刻在我們腦子里,成為抹不去的記憶。我接著說:尤其是離開家的時候,鄉(xiāng)愁情結(jié)更多的就是小時候的記憶。那份快樂就在圍繞村子的小河邊,在黃昏的炊煙旁,在房檐的果樹上……哦,我突然懂了,原來老板娘讓我出來,就是想讓我釋懷一下想家的心情!因?yàn)樽罱聝禾嗔?,她是早已看出我太累了。想到此,我?nèi)心充滿了感恩。我們倆相視,開心地笑著,我抓拍下了最美的晚霞。
這里的草地上,還有一片片的格?;ǎ恢朗侨斯げト鲞€是自生成活,但那細(xì)小的莖葉與艷麗的花兒總在熱情地招手,招手,讓人不忍心視而不見。它們雖不耀眼,但個子高出許多雜花數(shù)倍,所以也算是這綿綿數(shù)里綠毯上的點(diǎn)睛之筆。遠(yuǎn)處,綠毯的盡頭有一小村。老板娘指給我看,一幢幢白墻和棗紅色大門的院落,小樓頂上太陽能熱水器裝備齊全。我頓時感覺,像極了我的小村莊。村邊小山坡上有玉米,讓人不由聯(lián)想到翠綠碩大的棒子。我看見玉米地旁邊還有豆角,豆角秧順著玉米爬上去,長長的豆角垂掛著。村口有楊柳隨風(fēng),汽車疾馳,游樂場大滑梯上童聲稚氣,頻頻悅耳。這一切,都籠罩在落日晚霞的薄霧里,相對于陽光燦爛的大白天,多了幾分神秘的悠閑,別有一番意境。
黃昏越來越靜,孩子童真的笑聲顯得異常清澈空靈。漫步在這樣的郊野小路上,我仿佛是徜徉在故鄉(xiāng)的村頭。感覺身輕如燕,仿佛長了翅膀,分分鐘都可以騰空,翱翔于浩渺無際的天地間。
我們在習(xí)習(xí)晚風(fēng)中陶醉了!我的身體和心靈,與這些熟識的小草、花兒、果樹、莊稼、孩童,一起在碧綠廣闊的田野里,自由自在地生長。晚風(fēng)微涼里,已有明月姣潔,仰望又添幸福盈懷。浩瀚的宇宙間,感覺我們?nèi)缤瑲q月中的一粒微塵,在花香里飛舞,在光陰間婉轉(zhuǎn),在朦朧里柔美。每一個日出日落間,讓情感從心底緩緩流淌,靈魂也在安靜中漸漸得以滋養(yǎng)。家鄉(xiāng)異鄉(xiāng)都在心上,也不妨常把異鄉(xiāng)當(dāng)家鄉(xiāng),這種歸屬感也會讓心靈得以豐潤。